“全國範圍內4時響應?他們真是這樣說的?”
副廠長辦公室裡,鄭明元聽著祝啟林的彙報,不禁也有些動容。
沒在一線工作過,是難以體會當設備出現故障而廠家維修人員遲遲不到所帶來的那種令人崩潰的焦急感覺。西重這麼大的企業,各式機床有上千台,其中難以替代的機床則有近百台之多。這些機床一旦出現故障,整個生產就卡住了。前序的加工未完成,後序工序就隻能等著。有時候全廠都在趕進度,偏偏一台關鍵機床出故障了,一趴就是十天半月,廠長們連哭的心都有了。
西重有自己的機修車間,技術水平還頗為不錯,對於一些常見的故障,機修車間自己就能夠修複,不至於影響生產。但有些故障是機修車間拿不下來的,這就需要請原廠家派維修人員前來修複,原廠家的響應速度一直都是飽受詬病的。
西重地處西部,交通不便。而國內大多數的機床企業都位於東部,主要集中在東北、長三角、珠三角等地,從這些地方前往西重,火車的車程都在兩天以上,再加上一些中轉的麻煩,修理工能夠在一星期之內趕到,都已經算是高效率了。
再至於說國外廠家,那就更沒指望了。這幾年中國工業發展比較快,進口設備數量不斷增加,有些國外廠家開始在國內建立售後服務處,服務響應速度倒是有所提升。不過,即便是這些在國內建立了售後服務處的,服務人員數量也非常有限,而且主要是服務於後世的“包郵區”,要讓他們派人千裡迢迢趕到西野來修台機器,那就得看對方的心情了。
西重的那台800毫米精密磨床出故障之後,生產處在第一時間就聯係了製造廠家德國道斯公司,請他們派人來維修。道斯公司在中國沒有售後服務處,有一個亞太服務中心,是設在新加坡的,而且人手也不足,據說如果要等亞太中心派人過來,排隊要排到1996年。
西重詢問道斯公司是否能夠從德國本土派個修理工過來,人家倒是答應得非常爽快,不過旋即就開出了一張賬單,說材料費若乾,工時費若乾,交通費若乾,特殊津貼若乾,林林總總加起來,奔著三四萬美元去了。這一台磨床也就不到40萬美元,修幾個軸承就要花掉1/10的價格,誰受得了?
西重當然要拿出合同條款,跟對方掰扯一下售後服務政策的問題。人家說了,免費也可以啊,但你得等是不是?實在等不及,要不你們再買一台,一洗一換的,不就沒風險了嗎?
這次西重準備從國外進行重鏜,也有人提出質疑,說萬一新買的重鏜出了故障,對方又這樣推諉,該怎麼辦?進口一台重鏜要花1500萬左右,而且還是外彙,這可不是一筆小錢。如果花了大錢,設備卻趴窩了,而且一趴就是大半年,這個損失算誰的?
不過,這時候就有人提出反麵意見了。這些人認為,磨床的事情隻是一個特例,新買的重鏜不見得會馬上出故障,出了故障也不見得自己就修不了,就算自己修不了,大不了多花點錢請道斯從德國派人過來修也可以,畢竟是小概率事件嘛。
讓西重領導層最後下定決心要從國外引進的,除了對進口設備的青睞之外,還有一點,就是國內機床企業的服務也談不上比國外好多少。修一台設備耽擱個把月時間就很常見的事情,而且有些企業派出的修理工水平不怎麼樣,態度還頗為傲驕,吃住接待啥的如果不夠滿意,就會在維修的時候故意找茬,動不動就說某某配件忘了帶過來,需要發函回去讓廠裡寄過來。
90年代中期,國內的郵政速度可遠比不上後世,一個郵政包裹在路上走半個月也算不了什麼。這裡裡外外耽誤的時間,也夠從德國請個人過來修了。
正因為如此,當祝啟林向鄭明元說起唐子風的承諾時,鄭明元才覺得情況不同了。
“你是說,臨一機的風氣可能跟過去不一樣了?”鄭明元對祝啟林問道。
祝啟林點點頭:“完全不一樣。這個唐子風,我和他接觸了一下,感覺和原來臨一機的乾部氣質完全不同。他姿態非常低,完全是一種把客戶當成上帝的感覺。其實過去臨一機也提過這樣的口號,但說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臨一機原來那個銷售副廠長馬大壯,鄭廠長你也是接觸過的吧,喝起酒來非常痛快,但臨到做事的時候,滿肚子都惦記著自己能得多少好處。”
“當時臨一機的整個班子都爛掉了,也不光是馬大壯一個。他們的正廠長鄭國偉我也接觸過,原先還好,後來就完全沒一點廠長的樣子。”鄭明元評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