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衡看到唐子風,倒不覺得意外,隻是隨口問了句廢話,算是打招呼的意思。唐子風回來之前就已經給廠裡打過電話,通報了歸期,否則廠裡也不會派車去南梧接他們。
“路上還好,西重那邊幫忙買了臥鋪票,還沒要我們的錢。”唐子風說。
“這也是應該的。”周衡說。兄弟單位之間接來送往,不算什麼稀罕事。換成鄭明元到臨一機來辦事,臨一機也可能會幫他買返程車票的。
“西重那邊的事情,最後是什麼情況?”
扯完幾句沒油鹽的閒話之後,周衡問道。
“他們最後答應可以考慮從我們這裡訂購重鏜,不過需要我們先出圖紙,征得他們的認可。他們還說,隻給咱們三個月時間,如果咱們三個月之內拿不出讓他們滿意的圖紙,他們就隻能考慮進口了。”唐子風說。
“三個月,還是挺緊張的。”周衡說,“今天你先休息一下,明天咱們開個廠務會議一議這件事。關鍵還是老秦他們那邊,不知道能不能拿得下來。”
唐子風說:“拿不下也得拿。我下了這麼大的本錢,好不容易讓鄭明元鬆了口,如果秦總工這邊掉鏈子,讓到嘴的鴨子飛了,我可放不過他。”
“你還想怎麼樣?”周衡瞪著眼問道。
唐子風語氣一滯:“最起碼……,最起碼抱怨幾句總是可以的吧?”
周衡滿意地點點頭:“抱怨幾句當然可以,而且老秦這個人臉皮比較薄,你一個小年輕在他麵前抱怨,他會覺得不好意思,說不定就玩命了。”
“……”
唐子風愕然地看著周衡,好半晌說不出話。過去真沒看出來,老周居然也是如此腹黑的一個人,虧自己還覺得他是個君子呢。
周衡卻不知道唐子風正在懷疑他的人品,他換了個話題,用手指了指窗外,問道:“小唐,你剛才上樓,見到前麵的場景沒有?”
唐子風搖搖頭,又點點頭,說:“我是從後門上樓的,沒看到樓前的場景。不過小吳跟我說了一下,說是汪盈和趙靜靜兩個人在樓下聯手絕食。”
“絕個屁的食!”周衡曝了句粗口。領導也是人,是人就會說臟話,這沒啥奇怪的。
“純粹就是在演戲罷了。”周衡說,“你到窗口看看就知道了。”
唐子風這才想起周衡的辦公室窗戶正是對著辦公樓前麵的,他走到窗前,往下一看,正看到汪盈和趙靜靜二人。隻見在二人的身後,豎了一塊用硬紙板寫的牌子,上麵果然有“絕食”二字。那牌子是用一根竹竿挑著的,看起來頗為醒目。
唐子風一見這個場景,就勃然大怒了,這分明是自己在金車討債的時候發明的辦法,這倆女人悍然抄襲自己的創意,還有天理沒有了?
兩個理論上已經絕食三天的女人,此時卻是活蹦亂跳的。唐子風隔著兩層樓的距離都能看到她們紅光滿麵,分明就是營養過剩,哪有一點絕食的模樣。也許是看到旁邊有許多人圍觀,兩個人表現欲高漲,一唱一和地向大家訴說著自己的冤屈,那聲音十分尖利,極具穿透力,唐子風不用開窗戶都能聽出一二。
“上次用你的辦法,咱們搞了個各個擊破,在子弟學校進行了教職工的考評定崗,在車間裡搞了個按勞分配發獎金,結果都還算順利。汪盈原本是說誰敢不給她獎金,她就跟誰沒完,但你讓廠報去采訪她,用她自己的話,堵住了她的嘴,所以銑工車間發獎金的時候,她也沒鬨事。”
周衡走到窗戶,與唐子風並肩看著樓下的情景,向他介紹過情況。
“可現在怎麼成這樣了?”唐子風問。
周衡說:“這事也怪我性急了。我想趁熱打鐵,乾脆把車間的考核定崗也搞起來,儘快裁撤冗員,調動那些有技術、肯出力的工人的積極性。結果消息一傳出來,這個汪盈就和趙靜靜聯合起來了,說廠裡搞陰謀,要拋棄她們這些為廠子做了多年貢獻的人。
“兩個人先是找張舒鬨了一回,又找吳偉欽也鬨了一回。在他們那裡沒有得逞,又來找我鬨。我沒有搭理她們,她們就來了這樣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