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繼安自己說著不要慌,手卻已經開始哆嗦了。他掏出手機,在通訊錄裡快速地找著號碼,嘴裡說道:“張院建機的蔡廠長,跟我很熟,我這就給他打電話,這肯定是一個誤會。”
實踐表明,何繼安的確比王迎鬆靠譜,他直接就找到了對方的號碼,並把電話撥了過去。
電話接通,饒是何繼安再著急,也免不了要先和對方客套幾句,正如王迎鬆所說,這是人之常情。他現在要求著對方把傳真撤回去,哪能二話不說就直奔主題。
聽到何繼安與對方暢談友誼,李太宇的嘴角不停地抽動著,王迎鬆則是不住地發出冷笑,估計心裡早已爽透了。這叫二月債,還得快啊,我讓你何繼安裝叉。
終於到了說正事的時候,何繼安把傳真的事情一說,對方那位名叫蔡連龍的廠長直接就發起了牢騷:“我說何總,你可是把我坑苦了。你說你們那個機床是韓國貨,原廠原裝的,保用三年。我昨天看到機二零發的一個通告才知道,你們那些機床都是找鄉鎮小廠子代工的,用料也差,價錢還貴得要死。
“早知道是這樣,我還不如直接買小廠子的貨。我們這裡農機廠買的磨床叫東桓牌,價錢比你們便宜三成。我先前還笑話他們買的是假貨,可今天一打聽,人家的磨床用得好好的,我們的磨床都已經沒法用了。”
“怎麼可能沒法用了?”何繼安著急上火地問道,“你是說哪方麵沒法用了?”
“精度下降了呀!”蔡連龍說,“廢品率比剛買來的時候高了,這難道不是你們的機件磨損的結果嗎?”
“也沒那麼快啊,這才半年呢。”何繼安叫著屈。你說我們的機床用上兩年會出問題,我承認,可這才半年多一點,怎麼就出問題了?
“可能是我們用得比較多吧。”蔡連龍含糊地說,隨即又換了理直氣壯的口氣,說道:“你們的說明書上說的是保用三年,沒說不能超負荷使用啊。我們過去用的長纓磨床,怎麼折騰都沒事,這都用了十年了,精度比這幾台剛用幾個月的東垣磨床還高得多。”
“你是說,你們是因為看到了機二零提供的材料,才發現我們的磨床有問題的?”何繼安敏銳地找到了問題的關鍵。
“你們的磨床真的出了問題嘛,能怪人家機二零嗎?”蔡連龍說。
“你說的機二零的通告,是從哪來的?”
“我們的銷售員在汽車站買的呀……,喂喂,何總,何總,你在聽嗎?艸,什麼人啊,一句話不說就把電話掛了!”
聽到聽筒裡的盲音,何繼安真想找個基站把自己傳送到紅渡省去,找對方理論理論。我那是掛電話了嗎?我分明是被某些人的節操氣得說都不會話了好不好!
機二零,你真是太狠了,啥都敢拿到汽車站去賣,有種你到火車站去賣一個!
勞思通在旁邊聽得明白,他歎了口氣,對李太宇說道:“李總,事情很明白,你們肯定是得罪人了,人家這是在整你們呢。何總監,你分析一下,這個什麼建材機械廠要求退貨,有道理沒有?”
後一句話,他是向何繼安說的,因為他知道李太宇也不懂技術,而這個問題明顯是要由技術專家來回答的。
何繼安想了想,點點頭說:“如果對方鐵了心要退貨,我們還真沒辦法拒絕。過去他們買我們的機床,光看了我們提供的技術資料,沒有實際檢驗。現在機二零做了檢驗,數據都是現成的,和我們承諾的指標有很多不同。對方如果要告我們欺詐,我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
你們的確是欺詐好不好?勞思通在心裡想著。機床的實際指標和承諾的數據不一樣,這如果不算是欺詐,天底下還有欺詐的事情嗎?
自己說對方是存心要整東垣公司,這話也對,也不對。人家這樣做,往好處說就是替客戶伸張正義,還真不能叫做“整”。
韓國不是挺發達的國家嗎,怎麼跑到中國來辦個廠子,還要搞商業欺詐這種事情,這讓自己想幫忙也幫不上啊。也不知道這件事的幕後黑後是誰,如果對方來頭過大,沒準東垣會惹上大官司,名聲掃地,自己是不是得趕緊給律所打個電話,讓助理去把宣傳資料全部換了,裡麵一個“東垣”的字樣都不能留下。
勞思通在這頭想入非非,李太宇可不會輕易放過他。他盯著勞思通,嚴肅地問道:“勞律師,你告訴我,在這種時候,我們公司該怎麼辦?”
“儘可能私了吧。”勞思通說,“答應對方的要求,請求對方保密。現在對方手裡有詳儘的數據,如果要打官司,咱們是沒有多少勝算的。萬一那個機二零借機炒作,在媒體上說東垣公司的產品質量差,被客戶告上法庭,公司的損失隻會更大。”
“不,我不信!”李太宇蹦起來,用手指著勞思通的鼻子,嚷道:“是你無能!你拿著我們公司的牌子炒作你們律所,等到我們公司出事的時候,你這個也不行,那個也不行,你就是一個滑頭!”
勞思通的臉頓時就掛不住了,他黑著臉說道:“李總,你說話要憑良心,如果不是看在你父親的麵子上,我憑什麼免費給你們做法律顧問!你以為你長得像宋惠喬啊!我早就看不慣你那張臭臉了,什麼玩藝!我現在就回去,把你們公司的名字從我們律所的介紹上刪掉,你出去也彆說認識我!”
“滾!”李太宇大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