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已經是1998年了,一年之後,便會發生後世所稱“三大恨”之一的炸館事件,而這個事件也將成為國家重新重視軍工的一個轉折點。當然,並不是說沒有炸館事件,國家就會永遠不重視軍工。事實上,隨著國民經濟調整的完成,國家經濟實力不斷上升,到90年代末期,國家已經擁有了大力發展軍工的能力,炸館事件僅僅是一個契機而已。
肖明不知道唐子風擁有兩世記憶,他隻是認為唐子風是從宏觀形勢等方麵做出了這樣的推斷。對於唐子風分析經濟形勢的能力,肖明嘴上不說,心裡是挺服氣的。他的老同學秦仲年不止一次地向他介紹過唐子風在經營上的遠見,肖明自己是搞技術的,對經營並不了解,因此對於那些擅長經營的人,一向是頗為崇拜的,這也是他剛才說要向唐子風請教的原因。
“照你這個說法,國家應當保持原有的管理體製才對,為什麼要對軍工係統進行這樣大刀闊斧的調整呢?”肖明問。
唐子風說:“國家肯定是會高度重視軍工的,但各家軍工企業的內部經營是個什麼樣子,肖叔應當比我更清楚吧?我說句難聽的,如果不改變軍工企業的管理體製,給你們再多的錢,也會被你們糟蹋了。這可都是我們這些納稅人的血汗錢呢。”
“呃……”
肖明再次尷尬了,不帶這樣損人的好不好?
早年的軍工係統是一個全封閉、完全獨立的係統。軍工企業的生產和銷售都是由國家指令管理的,旱澇保收。那時候,軍工企業內部管理嚴格,職工思想也比較單純,“軍工報國”既是寫在車間、實驗室牆上的標語,也是大多數乾部工人內心的理想。在肖明的記憶中,那是軍工係統非常輝煌的時期。
改革開放後,國家提出把工作重心轉移到經濟工作上去,軍工訂貨日益減少,許多軍工企業不得不開拓民品市場以彌補經費的不足。軍工企業搞民品,有一些成功的案例,但大多數效益都很不好,導致企業虧損嚴重,職工待遇不斷下降。加之社會上的各種思潮開始滲透進來,許多軍工企業如地方企業一樣,出現了各種企業病,有些問題甚至比地方企業有過之而無不及。
唐子風說軍工企業糟蹋納稅人的血汗錢,這話雖有一竿子打了一船人的嫌疑,但肖明知道,有些軍工企業的確有這樣的情況,這讓像他這樣的老軍工都倍感恥辱。
國家也正是因為看到這種情況,才提出軍工係統也要搞政企分開,要把軍工企業推向市場,利用市場競爭的力量來幫助軍工企業完成管理製度的變遷。
“轉變機製,尤其是把一部分軍工企業改變為股份製公司,有幾個好處。第一,可以籌集一部分資金,彌補軍工企業資金不足的缺陷,幫助軍工企業升級技術,增強實力。第二,通過上市,引入外部監督機製,促進軍工企業內部管理機製的改革,提高效率。第三,上市也是一種增加透明度的方法,能夠使軍工企業的經營更加符合市場原則,有利於軍工企業走向國際市場。從這些角度來說,軍工企業上市是大勢所趨,也是利國利民利廠的大好事。”
唐子風開始侃侃而談,以他的學識,對一件事總結出個“一二三”來實在是太容易了。
“可是,這樣一來,我們怎麼保證國家的國防需要呢?”肖明問。
唐子風說:“這就涉及到另一個方麵了。像17所這樣的企業,可以選擇上市,也可以選擇不上市,但不管是哪種情況,肯定都是國有股占絕對優勢,國家是不會容忍市場力量影響你們企業經營的。像我們臨一機這樣的企業,可以搞全麵改製,甚至改成全部私有也無妨,但軍工企業,國家是肯定不會放手的。”
肖明點點頭:“如果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老實說,我真擔心國家真的不管我們了,把我們全推到市場上去,任其自生自滅。個人的待遇啥的,我倒是無所謂。我是覺得,像我們17所這樣的企業,我們擁有的技術是國家花了幾十年時間,投入了數以億計的資金搞出來的。如果就這樣全部扔掉,實在是太可惜了。”
“肖叔放心吧,國家沒那麼糊塗。”唐子風輕鬆地說道。
“我也是這樣想的。”肖明讚同地說,隨後又話鋒一轉,說道:“不過,子風,我們17所現在的處境也是非常困難,有點類似於過去432廠的那種情況。尤其是最近傳出關於軍工係統政企分開的消息之後,職工情緒波動非常大,我手下的很多年輕技術員都在琢磨跳槽的事情。
“我擔心,沒等你說的什麼機會到來,我們研究所的骨乾就都流失掉了。我知道你是個有辦法的人,你能不能想個辦法,幫我們把人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