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思博不關心競業補償的事情,他隻知道自己不得不馬上做出抉擇了。要麼是走,要麼是留,想觀望一段再決定已經沒有可能。
競業禁止協議這種東西,邵思博是聽說過的。國企裡沒有搞過,但一些進入中國的外企是會和重要員工簽這種協議的。有些人覺得即便與研究院簽個這樣的協議,到時偷偷摸摸離開了,到外企去乾自己的本職,研究院還能真的追著他們找麻煩不成?但邵思博沒那麼樂觀,或者說沒那麼心寬。
他在臨河的這段時間,也交了一些臨一機的朋友。從這些朋友那裡,他聽說了有關唐子風的一些傳聞。據說,這位年輕異常的常務副廠長,屬於不可以常理推測的人。他和善的時候比誰都親民,明明已經是臨一機實際的一把手,還到處自稱“小唐”,足夠低調了。可如果你認為他就是那種人畜無害的小白兔,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你可聽說過他拿板磚逼著金堯車輛廠廠長還錢的故事?還有他在副市長辦公室裡薅著工商分行行長脖子威脅對方24小時之內給予答複的故事?你相信這樣的一個人會是很好說話的嗎?
蒼龍研究院是唐子風建立起來的,邵思博有一百個理由相信唐子風會用最大的努力去維護研究院的核心利益。何繼安挖人的事情,顯然是觸犯了唐子風的底線,但似乎到目前為止唐子風還沒有什麼好的辦法來對付何繼安,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不會找到一個方法來對付那些打算跳槽的二五仔。
秉承唐子風一貫的作風,他給想離開的工程師留出了一個窗口期,要求他們在一星期內做出決斷。邵思博相信唐子風的這個承諾是真實的,不至於食言而肥。也正因為這個承諾是真實的,所以如果有人給鼻子上臉,在這個窗口之後繼續想著跳槽,而且還想規避競業禁止協議的約束,唐子風是肯定會給予雷霆打擊的。
邵思博不知道唐子風有什麼辦法來打擊那些違約者,但他不敢賭。畢竟,他隻是一介書生,而唐子風雖然也是讀書人出身,奈何他會武術啊……
帶著糾結的心理,邵思博把研究院裡與自己關係要好的工程師關墉請到了樓下花園裡,向他問計。
關墉是普門機床廠派過來的,此前還曾被唐子風帶著出去跑過業務,與唐子風的關係不錯。關墉為人厚道,比邵思博大了七八歲,邵思博一向是把他當成一個可信賴的老大哥的,所以遇到不好決斷的事情,便找到他頭上了。
“小邵啊,你自己是怎麼考慮的呢?”
關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向邵思博反問道。
邵思博歎道:“我原來的打算是先看看情況,如果染野那邊的條件的確不錯,也有發展前途,我就跳槽過去。如果那邊不行,我就先在研究院呆著。我現在手邊正在做的高精度隨動偏心軸磨床,是國際最新潮流的技術,如果我能夠把這個項目做完再出去,身價起碼能再翻上一番。”
“這麼說,你最終還是打算走的?”關墉說。
邵思博說:“是啊,現在呆在國企裡有什麼意思?到外企去,工資起碼漲一倍。現在啥東西都貴,我們楓美那邊的房子,一平米都快到800塊錢了,聽說未來還要漲。我如果不多賺點錢,我孩子長大了要結婚買不起房怎麼辦?”
“你孩子多大了?”關墉關心地問道。
“都快10歲了。”邵思博憂心忡忡地說。
“比我強,我家的孩子都已經18了。”關墉歎氣道,“我也愁孩子將來結婚買房的事情,可我沒法和你比。你還年輕,能跳槽到外企去。我這個歲數,想跳也沒人要了,還是踏踏實實留在研究院跟著唐廠長他們乾吧。”
邵思博說:“這就是我想說的問題了。關工,你覺得,留在研究院有前途嗎?”
關墉沉思片刻,搖搖頭說:“這事,我還真不敢跟你說死。以我的看法,唐廠長是個想做事的人,也有能力。就說上次我跟他去船舶總公司,那邊提出要搞重型曲軸機床,我一聽就想打退堂鼓了,可唐廠長就敢接,而且沒幾天就找到了一個在美國搞過曲軸機床的博士後。
“目前這個項目已經做到一半了,船舶總公司那邊的康總過去看過幾回進度,樂得嘴都合不攏了,還親自出馬幫我們在船舶係統拉了上千萬的機床訂單。你說說看,唐廠長的本事是不是挺大的?”
“這一點我不否認。”邵思博說,“我和臨一機的一些人聊過,他們對唐廠長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可他有本事是他的事情,就算他能夠把臨一機搞好,再把咱們蒼龍研究院也搞好,與我們這些人有什麼關係呢?咱們也就是拿幾個死工資的人,研究院的效益好了,能給咱們漲多少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