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安睡著了。
她的睡眠質量很好, 但也很少會在十點之前上床睡覺。不過今天她就是睡得早, 早早地團在床上沉入夢鄉。
然後，柳霸總再次取得了身體的控製權。
她在房間裡轉了一圈, 又去近乎被封存的一樓安靜地坐了一會兒，最後回到樓上，拿過了柳竹安的手機。
柳霸總陰沉著臉, 有些僵硬地戳著屏幕，仿佛在做著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兒。
事實上, 她隻是默默地打開了電商軟件。
買買買！
軟萌今天明確表示過喜歡的小裙子，買！雖然我不穿，但是我可以給她買！
等等。
雖然柳霸總住這裡幾乎是個秘密。但是……買小裙子這件事兒……收貨寫“柳竹安”這個名字是不是不太好？也不能寫白柏或者宋昊天他們的名字吧……
柳霸總陷入了沉思。
思來想去, 在填寫地址的時候, 柳霸總默默地填寫了隔壁的門牌號，順便連收貨人的名字寫的都是“沈奕辰”。
嗯, 沒毛病。
反正他不在。
嗬嗬。
***
明島。
沈奕辰神情冷淡，黑眸微垂。
他倚在沙發靠背上，手裡把玩著一個金屬製的打火機，時不時挑開蓋子，看著火焰燃起，聽著“哢噠哢噠”的聲音。
下一秒，什麼東西被猛地砸過來。
沈奕辰微微側頭，水晶製的煙灰缸擦著他的太陽穴砸到他身後的牆壁上，碎成幾瓣，再落在地上成了碎渣。
沈奕辰微微抬頭, 那雙深色的眼瞳中尋不到一絲能讀出的感情·色彩，隻有一片冷淡。
之前，他很少會對父母直白地表現出這一幕。
他做著自己的事，仿佛與麵前的人並不處在同一個世界中，肆無忌憚地割裂開；頗有種他高高在上，而你並不配和他多說什麼的感覺，那種無論你在做什麼說什麼，都不會被他看在眼裡的冷淡。
沈奕言之前受不了的，也是這種微妙的態度。但這個時候沈奕言並不是直麵這種氣息的人。
現在直麵的，是他的父親，沈伯平。
沈奕辰看向坐在他對麵沙發上，因為情緒激動，胸膛瘋狂上下起伏的父親沈伯平，淡淡道：
“有事嗎？”
沈伯平呼哧呼哧粗喘著：“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沈奕辰微微收斂了一下：“在聽。”
沈伯平：“為什麼不回來！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媽有多擔心你？”
沈奕辰沒有放下那個打火機。
他這次倒是也沒再點火，而是將打火機握在手裡，直視他的父親：“我知道了。”
沈伯平：“……”
他氣得簡直不想說話。
沈奕言還沒能做到獨當一麵，所以沈伯平還是喊人去機場把小兒子接回來。而去接小少爺的人，認出了大少爺，趕緊通知了沈家董事長。
沈奕辰回來了。
沈伯平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失手砸了杯子。
在沈奕辰“去世”的這兩年裡，他暗暗思索了很多，他有太多的話想要對失而複得的長子講。可當他們兩個真的麵對麵，沈伯平卻又控製不了自己的脾氣。
他忍了又忍，在砸了一個煙灰缸之後，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沈伯平歎了口氣。
“身體檢查過了嗎？”
沈奕辰：“嗯。”
“唉。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沈伯平像是瞬間老了五歲。他說：“好好……好好的就好。我知道我管不了你了。你要就是不想說，也算了。”
沈伯平道：“明島的生意沒有什麼變動，不過內陸那邊，和你走的時候都差不多。你回來了，那公司還是交給你。”
沈奕辰“哢”的一聲，將打火機合上。
他將打火機丟回茶幾：“不必。”
沈伯平：“……什麼？”
沈奕辰：“我要回山城市。”
沈伯平聲音都快破音了：“回？你用‘回’？你在想什麼？你好不容易回來了你還要去哪裡？”
沈奕辰突然笑了。
他在父親有些驚訝的眼光裡，淺淺笑開，和母親相似的笑眼微微眯起，方才冷淡的表情終於多了一絲柔和。
“我似乎一直在遵從你們的要求，去做你們想我做的事情。”他說，“而我現在有了自己想做的事。”
沈伯平盯著兒子看了半天。
他花了很久，才終於明白，事情走到這個地步，他也是有錯的。
他不是一個好的父親。
他不該……強行把自己的意誌加在孩子身上。不管是沈奕辰還是沈奕言，他們兩個的一切，他都有錯。
沈伯平沒有說話。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長子，轉身離開。
不服老的父親也已經快六十歲了。他的背影仿佛都已經開始佝僂。他沒有回頭。
“……隨你吧。以前，是我對不起你，”他說，“你沒事……就好。”
他走了。
沈奕辰沒有動。
他好像等了這句“道歉”等了很久，可真的從父親口中聽到了那句“對不起”，他的情緒似乎也沒有什麼波動。
或許……已經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