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gay嗎?”
問出了這個問題的柳竹安很嚴肅。她的聲音壓得很低,隔著手機通話線路響在沈奕辰耳側, 明明一本正經, 卻勾得沈奕辰先是傻乎乎地蕩漾半秒, 再在反應過來話語內容的時候一個寒戰, 悚然一驚。
沈奕辰傻了。
她……她她她她說的什麼?她在說什麼?
沈奕辰站在原地,迷茫地注視著房間裡黑暗的角落, 傻乎乎地張著嘴, 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亂七八糟的東西再一次填充大腦, 越是緊張越容易胡思亂想, 他是真傻了。
柳竹安怎麼會問出這個問題?他是自己暴露了什麼了嗎?她是在針對他在問, 還是……隻是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她難道……也在懷疑自己?她喜歡誰了嗎?她……會喜歡我嗎?
他驚起一身冷汗,殘留的睡意消失得一乾二淨,現在清醒得過分,簡直能出去跑上個十圈八圈。
曾經喜怒不形於色的沈先生仿佛正在經曆他未曾經曆過的“青春期”, 像是個毛頭小子一樣, 心臟砰砰跳。如果不是還有理智在控製著自己,他可能會脫口而出“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這四個字的分量其實很重。
沈奕辰一向是不會表達自己的情緒的,雖然這兩年他終於學會了一些關於情感的正確表達, 但是“喜歡”這個詞,他依舊是從未說過。
曾經的他是沒有可以表達“喜歡”的人;而現在, 他卻是艱難地壓抑著, 不讓自己突兀地說出這句喜歡。
喜歡的種子早已經在心底生根發芽,已經在他未曾發覺的時候抽條,現在甚至都能給心底那頭的趾高氣揚的駝鹿遮個涼。
可他還什麼都沒能說出口呢。
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
沈奕辰:“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他又慌又亂, 連細致觀察都快做不到了。
而線路那頭的柳竹安卻是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時間。她板著臉,皺著眉,非常想要一個答案。
柳竹安:“說好的,我問你答。”
沈奕辰:“……這個……”
柳竹安:“我要實話。”
沈奕辰閉上了眼睛,深呼吸。
他的拳頭攥得緊緊的,心跳加快,緊張而又忐忑。他不知道怎麼回答才是柳竹安想要的答案,但他總是要回答一個的。
他對著柳竹安的時候,情緒總是容易失控的。
沈奕辰的嗓音都微微染上了啞,說話的時候,喉嚨明顯感覺到了乾澀。
他擎著手機,邁動步子,出門去找水喝。
他問:“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柳竹安:“嗯。”
沈奕辰拿到了水。
他指尖碰著涼涼的杯壁,垂眸。
“……我不知道,”他低聲回避道,“我不知道。”
柳竹安對這個答案不滿意:“問題很難回答?你隻需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這是一道送命題啊。
沈奕辰絕望地想。
他是gay嗎?他不覺得他是啊!他這麼多年來隻喜歡了柳竹安這麼一個人,跟性彆都沒什麼關係。他的生理有反應也從來沒有影射到心理上,他不是喜歡男人或者喜歡女人,他對任何其他的男女甚至特殊性彆的人都沒有任何衝動。
他隻是喜歡柳竹安,不論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天仙下凡還是惡魔轉世,他都喜歡。他隻是喜歡柳竹安而已。
可問題又回來了。
他不是gay嗎?
他是男的,柳竹安也是男的。
他喜歡柳竹安。
推出結論……
他應該是gay。
如果他承認,或許柳竹安會對他產生一些嫌棄之類的想法,會遠離他?但是他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他……是吧?相反,如果他否認了,不管柳竹安怎麼想,他都失去了追求她的權利了吧。
他應該說實話吧,他不應該搪塞那種連自己都不會信的假話。
沈奕辰低聲道:
“如果……一定要一個答案的話,是的,”他說,“我喜歡了一個男人,我是gay。”
沉默。
這一瞬間,世界陷入了沉之中。沈奕辰的世界仿佛隻留下這條電話線路。他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耳畔是自己心臟的狂跳聲。
砰砰——砰砰——
他聽見那頭的柳竹安歎了口氣。
什麼意思?
她這是什麼意思?
在他心臟又一次被架到半空的同時,他聽到喜歡的人這樣說:
“我知道了,你繼續睡吧。晚安。”
沈奕辰:“……”
不是,我說,柳竹安你什麼意思?
你什麼意思你告訴我?你這淩晨三點給我打電話是真的單純就問個問題沒有後續了嗎?
沈奕辰:“我……竹安?”
“嘟嘟嘟——”
沈奕辰:“……”
真的就這麼乾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這這這——這誰還能睡著啊!
***
掛了電話的柳竹安有點鬆口氣,又有點說不出的滋味,暫且被她歸類為睡眠不足導致的。
手機倒是快沒電了,她看了眼殘餘的電量,爬起來去找充電機。
一邊翻,一邊幽幽地歎氣。
【唉。】
聽了全部對話的柳霸總簡直想笑,和想的太多的沈奕辰不一樣,柳霸總可以直截了當地提問:
【你不喜歡他?】
柳竹安動作一頓。
喜歡?
柳竹安沒想過。
她有點顏控,反正沈奕辰的長相很符合她的審美,做飯的手藝也很合她的胃口,相處起來,大部分的時候也都是很輕鬆愉快的。可是談喜歡不喜歡的,從來沒想過這方麵的柳竹安其實分不太清楚。
所以突然這麼問,柳竹安還真的傻了兩秒。
我……喜歡沈奕辰嗎?
不、不知道呢。
不過我喜不喜歡也無所謂了。
【我喜不喜歡又有什麼關係,】她有點唏噓地跟柳霸總感歎,【他說他喜歡了一個男人,又沒說喜歡我。】
柳竹安倒是完全沒有“我沒做什麼他不可能會喜歡我”的這種想法。這大概就是霸道總裁的絕對自信吧。
柳竹安:【他喜歡誰和我也沒什麼關係,就當不知道好了。】
可能是旁觀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