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瑋:“以你的脾氣,這樣當麵聽到批評和你父親的否定,應該會很生氣。”
婁小軒:“我是很生氣,但我沒發飆。我知道他有高血壓。最可恨的是,我雖然生氣,但在我內心裡卻有一道聲音站出來,告訴我,我爸說的全都對。要不是你比我會做選擇題,我也不會輸給你這麼多。”
尤瑋扯了扯唇角,自嘲的笑了:“人與人相處原本就是選擇題,而不是是非題。”
婁小軒盯了她一眼:“我隻是比你晚明白了幾年,其實還不算晚。”
尤瑋:“隻要明白,什麼時候都不算晚。”
婁小軒抽回目光,再度看向病房區,半晌才說:“我坐下來和你說這些,不是對你的認同,也不是要和你達成什麼協議,我隻是告訴你,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那個人沒得逞,而且他太低估我的智商了。”
話落,婁小軒就站起身。
好像因為這次的事,她一下子就長大了。
尤瑋看著婁小軒的背影,隻說了三個字:“我知道。”
婁小軒沒回,徑自走了。
***
婁小軒離開沒多久,顧丞來到小花園。
他的西裝外套已經脫下,就搭在手上,襯衫袖子也被卷了起來。
他走上前,尤瑋也剛好起身。
顧丞問:“談完了?”
尤瑋點頭:“嗯。”
隔了一秒,尤瑋說:“我不相信搞這麼大動靜出來,設這個圈套的人隻是為了讓婁小軒和我打一架。不管明爭還是暗鬥,婁小軒都不是最有力的武器。”
顧丞看著她:“還會有後招,如果我估計的沒錯,應該就在今天之內。你得有對策,保持冷靜,然後實行對策。”
尤瑋沒說話,隻是呼出一口氣。
被人冤枉和陷害的滋味很不好受,更不好受的是被冤枉和陷害了還要冷靜和容忍,這就更加不好受。
但是不好受又能怎麼樣,發飆嗎,找人掐架嗎,越衝動越壞事,這就是自掘墳墓,幫敵人給自己致命的一擊。
這時,尤瑋的手機忽然響了。
顧丞的手機也幾乎是同一時間響起。
兩人拿起來一看來電顯示,又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分彆走開,接起。
給尤瑋打電話的是陳笑,給顧丞打電話的是蘇一淳。
接起電話的瞬間,兩人就已經預感到,這是一通警示電話,顧丞剛才所謂的後招,出現了。
果然,陳笑這邊飛快的說:“學姐,出事了,你被掛上論壇了,我剛才去跟方副總的秘書打聽過,現在連高層那邊也被輿論引導了,認為婁副總突然出事,和你有關。”
尤瑋一聽,冷笑著問:“證據呢,就憑一張照片?”
陳笑愣了:“你看過論壇了?”
尤瑋:“沒有,我是從彆人手裡看到的,你接著往下說。”
陳笑立刻道:“是這樣的,論壇上的確有一張你從會所出來的照片,半個多小時後,婁副總就被人從裡麵抬出來了。反正那個樓主言之鑿鑿,就是說你和婁副總有衝突,因為利益談不攏,你把人氣著了,婁副總現在病危,要是出了人命,你就得牽扯刑事罪。”
氣死人到底算不算犯法?
就算婁副總一個不幸因此喪命,醫院給出診斷書,也會判定他是死於生理疾病,生氣隻是外部原因,如果真有人氣死了婁副總,這個人負的也隻是部分責任,不用償命,一般會罰款和負責喪葬費。
自然,這隻是最壞的結果。
再說當時尤瑋和婁副總的對話並沒有第三者在場聽到,根本無人證明兩人吵過架,吵架後婁副總暈倒。
一切都是因為婁副總突然暈倒這個結果,向前推導,再發揮想象力,故意引起輿論的軒然大波。
……
尤瑋掛上陳笑的電話,一轉頭,顧丞那邊也結束了通話,神情肅穆。
兩人各自上前幾步。
顧丞先開口:“論壇和高層那邊的事,你已經知道了?”
尤瑋點頭:“陳笑通知我了。”
顧丞:“所謂的刑事罪隻是一個借口,這事根本經不起查。對方的目的是要借助這次的事,讓你的名譽背上汙點,讓其他員工們認為,你這樣的人品和行為不配再做行政部的主管。一旦你下馬,或是高層們因為這件事的影響,而將你暫時停職,那麼對方就等於少了婁副總和你兩個對手,背上汙點趁虛而入。”
尤瑋沒吭聲。
顧丞說的都對,形勢的確如此。
顧丞這時又道:“現在也沒有彆的辦法了,你隻有兩條路可以走。”
尤瑋抬起眼皮:“哪兩條?”
顧丞道:“第一條,婁副總約你我過去談話,這件事很隱秘,這期間會有誰知道?他的秘書,還是他的手機被監控了?朝這條線索追查,一定能查到點眉目,隻是時間緊迫,恐怕還沒查完,上頭就要問責了。”
這自然是下下策。
尤瑋問:“那第二條呢?”
顧丞就兩個字:“甩鍋。”
甩鍋?
尤瑋先是一怔,接著就明白了。
尤瑋問:“你的意思是,我要把鍋甩給你,或者甩到彆的事件上去,借此轉移大家的重點,給自己脫罪?”
顧丞:“你可以公開我和婁副總養父子的關係,告訴大家,我和你有私情,那天是我帶你去見家長。這個人沒有把我也拍進照片,我想並不是沒有看到我,而是知道一旦把我拍進去,目標就會變成兩個,攻擊力也會分散,對你造成的傷害會減半。隻要公開你、我和婁副總的私人關係,那麼那些人就無法將婁副總的事栽贓給你,婁副總病發隻是意外。”
尤瑋接著說:“是啊,這樣就可以引開大家的注意視線,讓他們轉而關注你和我的八卦新聞,到底持續了多久的地下情,對麼?”
顧丞反問:“除此以外你有更好的自救辦法麼?這件事拖不得。”
尤瑋依然在猶豫:“如果我這麼做了,你會怎麼樣?”
顧丞道:“行政部主管和負責檢查的團隊領導,是不應該產生任何情感糾葛的,因為這兩者有利益衝突。一旦這兩者成了利益共同體,那麼勢必要有一個人離開。”
尤瑋冷笑著:“我公開,你離開,是麼?你不是耀威的人,你走了耀威沒損失,所以耀威會因為你的走而放過我。”
顧丞不說話了。
尤瑋:“可是說到底,橫豎都是我吃虧。你走了,婁副總也昏迷不醒,三個人少了兩個,這會比我現在的處境好多少,我不同意。”
尤瑋話落,轉身就要走。
下一秒,她的手臂卻被顧丞拉住了。
尤瑋回過頭,對上顧丞的目光。
他的眼神十分深沉,聲音很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先保全自己,再計較以後。就算我帶團隊離開,這對我也沒有損失,我不受耀威的控製,出了耀威的大門,我和我的團隊也不會散。可你不一樣,你要是被問責,就隻能引咎辭職,到時候就回不了頭了。兩權相害取其輕,這個建議你好好考慮一下。”
尤瑋安靜了兩秒,讓自己再度冷靜下來。
顧丞說的固然有他的道理,但眼下是不是非得這樣不可呢?
的確,她一旦引咎辭職就無法回頭,可是顧丞帶團隊離開,不也一樣無法回頭麼,酒店醫生團隊離開耀威,少了負責監督檢查的人,那背後的利益謀劃者豈不是更肆無忌憚?
無論怎麼選,無論選擇犧牲誰,都注定了要輸這一局,此局恐怕很難扭轉。
可是怎麼輸,輸多少,還能不能緩過來,這些事卻是可以把控的。
思及此,尤瑋說:“我可以甩鍋給你,也可以引咎辭職,我可以離開這裡的所有糾紛,讓那些人稱心如意,隻要過一段時間,這些傷痛都會淡忘。可是以後呢?這個汙點會一直跟著我,無論我去任何一家酒店,彆人都會問我怎麼解釋婁副總這件事,哪怕我全身都長滿了嘴,我也說不清楚。所謂‘證有不證無’,我無法證明這件事我沒做過。反過來,我不做這行,我和你一樣去做酒店醫生,那樣情況隻會更糟,一個有職業汙點的人憑什麼去給彆人的職業挑錯?反過來,我甩鍋給你,你走了,婁副總也不知道會怎麼樣,我會腹背受敵,送死隻是早晚的事。這個幕後主使者無論是誰,他的目的都是要逼我走投無路,逼我‘自殺’。我可以認輸,輸給我技不如人,可我不能當自己的劊子手。”
聽到這話,顧丞似是發出一聲歎息。
尤瑋看著他,又道:“所以顧丞,我不會因為自保而拿你擋槍,我需要你,你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