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信仰(2 / 2)

她這失眠的毛病連宋餘杭都不知道,一開始隻以為是上了年紀睡眠就少了,近些年才愈發嚴重了,常常十一二點才能入睡,半夜三更就醒了。

如今被林厭看出來,老人家頓時有些感動:“不用,不用,你們都忙……”

林厭咬了一口饅頭笑了:“那就這麼說定了,您不告訴我,我就去跟餘杭說。”

“唉,你這孩子,好好好。”宋母無奈,隻好從桌上的電話薄上扯過紙筆,顫顫巍巍地寫下一串數字給她。

“到時候多少錢,阿姨再給你。”

林厭把紙條收好,關於錢的話題模棱兩可就過了。

眼看著快到了八點半,宋母換鞋準備出門了,宋餘杭從洗手間出來。。

宋母回頭看著她倆:“中午回來吃飯啊,你姐也過來,我現在就去買菜去。”

宋餘杭不著痕跡皺了一下眉頭:“不了,媽,中午我和林厭在外麵吃。”

“誒,你說你大周末的不回家吃飯,浪費錢,算了算了,看你吧,難得見你帶朋友回家一次,好好玩,聽見了沒?”宋母一邊數落,拿起鑰匙出了門,宋餘杭拖長聲音應了一聲。

林厭咬著勺子看她:“不對勁,提到你姐的時候你皺了一下眉頭。”

女人,不,女法醫的直覺還真是敏銳啊。

宋餘杭失笑,彈了一下她的腦門:“你也不對勁,我觀察你的神情,你今天應該有什麼想要去做的事。”

林厭輕輕抿唇笑了一下,又不想讓她太得意,故意板起臉:“那還不快吃。”

兩個人邊吃邊談。

林厭把宋媽媽失眠的事告訴了她。

宋餘杭擰著眉頭:“我說我有時候夜班回來了她還沒睡,一直以為是在等我呢,原來是這樣,林厭,謝謝你,約好了告訴我一聲,到時候我陪媽媽去。”

林厭攪著碗裡的醪糟,因為“謝”這個字心底一暖,略微彎了一下唇。

“你工作忙,家裡又沒人,還是得多關注關注阿姨的身心健康。”

像這樣親人接連去世帶來的打擊,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宋媽媽是個了不起的女人,卻並不代表她的心裡不會留下什麼傷痕。

宋餘杭點頭:“我知道了,會抽時間多陪陪媽媽的。”

末了,她又小心翼翼看著林厭,伸出手把她空在桌上的手握進了掌心裡。

“那你呢,林厭,需不需要……再去看一下醫生?”

林厭扯了一下唇角,沒正麵回答她的問題:“涼了,快吃吧。”

說罷,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宋餘杭欲言又止,終是沒開口,吃完飯主動跑去洗碗。

林厭則拉開了她的衣櫃,端詳著形形色色的衣服,挑一件,皺眉,扔一件,不一會兒床上就堆滿了一大堆衣物。

林厭泄氣了,得,看來今天第一件事是得去買衣服了。

宋餘杭洗完碗擦乾淨手,看得好笑:“走吧,林大小姐先隨便穿一件,我們出去買。”

***

“這個,這個,這個我也要,通通包起來。”

林厭試完衣服,看見合適的就買,站在櫃台前指點江山,剛準備結賬的時候,宋餘杭把自己的卡遞了過去。

林厭推回去:“不用,我自己付。”

“刷我的。”宋餘杭直接把卡遞給了櫃姐,對方看她一眼,再看看林厭,從善如流地接了過來。

“好的,一共是三萬六千四百八,請您確認一下,在這裡簽個字。”

宋餘杭執筆簽字,林厭砸吧了一下唇:“想不到你個小警察還挺有錢的,說,是不是貪|汙|受|賄了?”

宋餘杭白她一眼:“說什麼呢,我平時不怎麼花錢,這都是工作這麼多年攢下來的。”

“那你不心疼啊?”

宋餘杭把筆帽闔上交給櫃姐,拎著打包好的紙袋,攬著她的腰往出去走。

“心疼啊,所以某個人肉|償就好了嘛。”

林厭一挎包就甩了過去:“去死好嘛?”

出了商場,宋餘杭把買好的東西全部塞進了後座,林厭又給宋母買了一些保健品,後備箱塞得滿滿當當的。

宋餘杭替她打開車門,看她坐進去,自己這才開了駕駛座車門,係好安全帶,掛擋出發。

林厭看她開車:“你知道去哪?”

宋餘杭頭也未回,唇角浮起了笑意。

“我猜的。”

***

林厭把剛買的一束白菊靠在了墓碑前。

宋餘杭往地上放了幾罐可樂,還有一些小孩子愛吃的零食。

兩個人並肩而立,風鼓動了衣角,揚起了她們的發梢。

林厭看著墓碑上熟悉的那張臉,女孩子不過十四五歲,笑得是那樣甜。

她本應該有更美好的人生,卻永遠定格在了十五歲那年。

即使後來她們抓到了凶手,壞人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可是也改變不了另外一些年輕的生命永遠被剝奪的事實。

陵園的風有些大,林厭的手被凍得蒼白,她哆嗦著從錢包裡取出名片,看著打火機的火舌一點點吞沒了它。

“我叫林厭,1976年生人,現年三十二歲,職業是法醫,興趣愛好是解剖,電話號碼是……”

她頓了一下,略微哽咽。

“很高興認識你,白靈。”

“我們……有緣再見。”

她終於完整地對白靈做了一場自我介紹,補上了未完的遺憾,可是卻終究算不上圓滿。

墓園的風驟然凜冽起來,將她手裡殘存的紙片吹上了天空盤旋著飛遠。

宋餘杭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

祭奠張金海的時候,她分外平靜些。

這消息瞞不了她太久,林厭不是什麼傻白甜涉世未深的小女生,她是心智成熟,專業經驗豐富的法醫,也有自己的人脈和渠道。

與其等她自己查到,不如主動告訴她,況且,宋餘杭相信,她承受的起。

就算她承受不起,陷入愧疚的沼澤裡,宋餘杭也有勇氣和信心一點點將她拉出來。

火光映照著她的眼角眉梢。

林厭沉默著往銅盆裡扔紙錢,宋餘杭把手裡最後一疊交給了她,看著她扔進去,塵埃灰燼飛上天空,揚了漫山遍野。

“林厭,這個地方我幾乎每年都會來,江城市局的警察也幾乎每年都會來,不光是因為每年都有犧牲的同事,更因為每年新入職的警察都會在這裡對著英雄紀念碑,對著老前輩們,舉行宣誓和入職儀式。”

“這裡不光是陰陽相隔的地方,也是新舊交替的地方,一代代的刑警們長眠在這裡,一代代年輕的刑警們從這裡走出去。”

宋餘杭拉著她站了起來,看著張金海墓碑上的照片,威嚴的臉和帽簷上的國徽。

“他在生命最後一刻也沒忘記人民警察的誓言,其實刀割喉第一下的時候,他已經覺察到了,他本來有機會把孩子甩出去交給其他人,可是他沒有,在你把餘鯨交給他的時候,他也可以交給其他人,可是他還是沒有。”

林厭斂下了眸子,安靜得可怕。

宋餘杭知道她想說什麼:“無需自責,你的出發點是好的,留在那裡,隻會有更多人犧牲,世事無常罷了,換了你我,也會做出同樣的抉擇。”

林厭笑了,又恢複了慣常的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唇角掛著的是嘲弄的笑意。

“所以,你們警察都挺討厭的,明知道會死還要去。”

宋餘杭偏頭看向她:“這就是信仰的力量吧,生在這裡,長在這裡,無法不愛這片土地,和這片土地上的人,以及飄揚在頭頂的五星紅旗,帽簷上的國徽。”

就像林厭必將為了真相奮鬥終生一樣,宋餘杭也必將為了信仰拋頭顱灑熱血在所不惜。

這是她們刻在骨子裡的信念,永恒無法磨滅。

“你知道嗎?我以前真的挺討厭警察的,見了太多和稀泥碌碌無為的刑警,也一度對這個世界徹底失望,覺得它不會再好了。”

“可是啊,有某個瞬間——”林厭沐浴在陽光裡,手搭涼棚望向了虛空,今天是個好天氣,藍天白雲,晴空萬裡,一行北歸的大雁正巧掠過了她的視線。

她微微眯了眯眼:“還是覺得,這個世界挺好的,就像現在。”

“也有那麼一部分人,執著追求為真相和正義奮鬥終生,我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宋餘杭笑了,把手舉到了太陽穴邊:“向英雄,敬禮!”

林厭聽從她的號令,繃緊了身子,緩緩把手舉了起來。

她頭一次心甘情願做這個動作,一時之間滋味莫名,但不知怎地,想起了考試時臨時抱佛腳記的那幾句誓詞。

為了國家的昌盛,為了人民的安寧,為了神聖的使命,為了犧牲的戰友;中國警察,與各種違法犯罪活動進行無休止的鬥爭,直至流儘最後一滴血。

林厭微微闔上了眼睛,在心中默念。

下山的時候,黃昏降臨在了宋餘杭的發梢上,把原本黑色的發塗抹地變成了栗色。

林厭盯著她的後腦勺瞧。

宋餘杭回轉身伸手拉著她下台階:“有一句話我剛剛沒好意思說……”

她摸了摸鼻子,略有些靦腆地笑了,抓著她的手卻沒再鬆開。

“什麼?”

林厭跟著她亦步亦趨。

“剛剛那場合太肅穆了,覺得在前輩們的麵前說那些不合適。”

林厭愈發好奇了:“到底什麼,你快說啊。”

宋餘杭停下腳步,站在下一級台階上看她,拽著她的手,穿著黑色機車服,工裝褲,踩著作戰靴,是個英姿颯爽的帥氣女人。

可是臉色微紅,那臉上的神情分明有幾分扭捏:“那個……我想說……你也是我的信仰。”

林厭愣了三秒,隨即爆發出了一陣狂笑,眼淚都出來了。

“哈哈哈……你這是什麼土味情話啊,真的好土,好土啊,救命!”

宋餘杭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紅一陣,磨著牙,扭頭就走。

林厭追上去從背後撲向了她,夕陽把兩個人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

“哎呀呀,生氣了?”

“沒有。”

“那你為什麼不理我?”

“沒有。”

林厭戳著她的臉:“宋警官~宋隊~宋餘杭~餘杭啊~”

她拖長了聲音喊,宋餘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說,你要乾嘛?!”

林厭大喇喇掛住了她的脖子,一本正經,理直氣壯:“我累了,走不動了。”

宋餘杭都要給她氣笑了,甩開她走了兩步,見她沒跟上來,又氣衝衝地倒了回去,認命般地在她麵前蹲下。

“來吧,大小姐。”

林厭抿唇一笑,爬了上去,由著她背著自己走完剩下的路。

她是不會說什麼情話,土味的,精致的,優雅的,迷人的。

但是她知道,從她決定和宋餘杭在一起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把她放在了心底最深處,那個無人問津的角落裡。

宋餘杭說她是她的信仰,那麼宋餘杭就是她的理想吧。

想要靠近這溫暖,想要成為像她一樣的小太陽,想要像她一樣溫和又不失棱角,想要像她一樣善良,力所能及地去愛著身邊的所有人。

那是十八歲的林厭沒能學會的東西,卻在三十二歲這年失而複得了。

林厭趴在她耳邊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麼,宋餘杭沒聽清:“什麼?”

“我說——”林厭扯起了她的耳朵:“我餓了,我要下山吃飯!”

宋餘杭微微一笑:“抓穩。”

林厭還沒回過神來,她就開始帶著她在山路上狂奔,額頭微微滲出了一層薄汗,神情卻是那樣恣肆又溫暖的。

風把她們的笑聲傳出去了很遠。

那個時候的她們儘情奔跑,享受著愛情帶來的全身心的愉悅,卻不知道“白鯨案”隻是一個開始,並不是結束。

真相還遠遠未到。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更晚啦。

宋林的相處模式大概就是我理想中的愛情的樣子吧,酸了,酸了。

感謝觀閱,晚安,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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