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出事(1 / 2)

() 宋餘杭說完這句話後, 仿佛怕被打一樣飛快轉過了頭去,她一邊擺弄電腦,一邊用餘光悄悄打量著她。

林厭唇角浮起了一絲笑意,見她在看自己, 又很快板起臉來,一巴掌把人摁在了鍵盤上。

“看什麼看, 乾你的活兒。”

第二次求婚宣告失敗。

宋餘杭拖長聲音“喔”了一聲, 認命地爬了起來。

她雖然沒有老鄭那麼高超的電腦技術, 但在內網裡查點兒東西還是輕而易舉的。

宋餘杭把搜索結果給她看:“郭曉光, 屠夫朱勇的兒子,他爸出事後隨母親改嫁連姓都改了。”

戶籍照片上的郭曉光三十開外, 留平頭,單眼皮, 貌不驚人,但仔細看去和林厭收集到的朱勇的照片, 骨相上還是有幾分相似的。

多年來她也一直在找和朱勇相關的人, 卻都沒什麼音訊,要不就是假的。

宋餘杭笑了笑,為她解惑:“早在多年前, 公安部就開始著手‘天|網’的建設, 就是如今內網的雛形,囊括了所有在押人員、服刑人員、刑滿釋放人員包括已去世案犯的身份信息,家庭住址,家庭成員, 甚至是生物學物證,指紋、血型、dna等等。”

“為所有可能再次作案的犯罪者布下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這也是近年來刑事案件偵破率越來越高的原因,當然這也和刑事偵查技術的提高有不可分割的關係。”

“在這張網裡,無論是結婚離婚小孩上戶口,還是參加工作政審,隻要需要身份登記的地方,都會被當地派出所記錄在案,上傳到這張網裡,當然,能瀏覽的權限也是相當之高了。”

林厭扯了一下唇角,閒閒抱拳站著:“得了,你不就想說,你好歹大小是個領導嘛。說重點,說結果。”

宋餘杭把郭曉光目前的家庭住址電話號碼身份信息抄了下來遞給她:“我覺得我們得抽個時間去拜訪一下他。”

林厭拿著紙條轉身就走,被人一把攔下了:“你乾嘛去?”

“廢話,查案啊。”

宋餘杭目光灼灼,攔在她身前:“彆衝動,我們得從長計議拿到更多的證據才能重新立案偵查。”

林厭扯起唇角笑了,一巴掌拂開了她:“彆衝動?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十四年過去了依舊毫無進展,再有六年這案子就過了追訴時效了,找到凶手又有什麼用?法律能還給我,還給初南一個公道嗎?能讓凶手血債血償,能判死刑嗎?如果不能,我——”

宋餘杭扶著她的肩膀,加重語氣喊了她的名字:“林厭,即使過了追訴期,我們就去中央,去最高人民檢察院,去最高法院提起申訴,天理昭昭,公道自在人心。我不會讓凶手逍遙法外的!”

林厭搖頭,笑容有幾分鄙薄,眼裡滲出了一點兒水光來:“沒用的,你忘了‘丁雪’案了嗎?忘了何苗、忘了白靈、忘了吳威、忘了在‘白鯨案’裡死去的那些孩子們了嗎?凶手不僅是李洋,那些不負責任的父母,對霸淩袖手旁觀的老師同學,在網上對逝者口誅筆伐的人們,都是凶手啊!”

仿佛一記重錘敲在了心上,宋餘杭眼眶一熱,把人擁進了懷裡。

林厭掙紮著,她沒撒手,抱著她的腦袋,在她耳邊一字一句道:“我們追求公理正義,不是為了有朝一日也變成凶手,林厭,你要是真的動用私刑來製裁犯罪者,那和李洋,和那些煽風點火的旁觀者又有什麼區彆。”

林厭在她懷中微微顫抖著,宋餘杭把人扶了起來,替她揩掉眼裡那一丁點兒水光,輕聲道。

“林厭,我不想你也變成那樣。答應我,這事從長計議,你忘了李斌了嗎?不要打草驚蛇,我們走正常程序,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的。”

“如果初南還在,她也一定不希望你為她鋌而走險,畢竟,你也是她最好的朋友不是嗎?”

林厭微微咬緊了下唇沒說話,手指抓緊了她的衣服,在昏黃燈光下,剛剛替她揩掉的淚水又湧了出來,她克製得很好,隻是紅了眼眶沒讓它落下來。

宋餘杭最見不得她這樣,把人擁進了懷裡,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給予她安慰。

“明天不就周五了嗎?晚上我陪你回家,然後收拾東西,周六我們去一趟郭曉光家,但是,現在已經不早了,你必須要去睡覺了。”

宋餘杭小心翼翼把人扶了起來,揉了揉她的臉:“嗯?”

林厭吸了吸鼻子,一巴掌拍開她的手:“滾,不要你陪,我自己去。”

末了,她又小聲地加了一句:“畢竟林又元還是看你不順眼,彆去了。”

說到底,還是擔心她的。

宋餘杭失笑,捏了捏她的手:“好,那我不進去,我在外麵等你。”

她似乎總能用溫柔的那一麵包裹住她的棱角,慢慢磨平她的尖銳和焦躁。

林厭躁動的心逐漸平和了下來,她抽回手,略有些耳熱,往外走:“嗯,我去睡覺了。”

宋餘杭七手八腳把桌子收拾好,鎖上門亦步亦趨跟著她:“林厭,我想……”

“睡沙發去!”

“跟你睡”三個字還沒說完,林厭用腳後跟帶上了門,“砰”地一聲把人鎖在了門外。

宋餘杭欲哭無淚,拉了一下門把手,紋絲不動,隻好不停敲門,放軟了聲音求她:“林法醫,林厭,厭厭……”

林厭把自己摔進了被子裡,憤怒地用枕頭捂住了耳朵,隨手抄起一個抱枕就砸了過去:“再不滾就還給我睡庭院去!”

敲門聲戛然而止,宋餘杭見好就收,銷聲匿跡了。

世界終於恢複了清淨。

林厭長出一口氣,從床頭櫃裡拿出一盒藥,掰開,就著玻璃杯裡的涼水一飲而儘,把台燈調暗,然後窩進了被子裡,闔上了眼睛。

睡到半夜被冷醒,腳冰涼冰涼的,林厭起來開了電熱毯,又把空調打開了。

她看著外麵的天色,一片漆黑,安靜的氛圍裡能聽見呼呼的風聲,以及落雪的簌簌聲。

她爬起來,從櫃子裡翻出了一條厚毛毯,踩著拖鞋輕輕打開了門。

樓下隱約傳來一絲亮光,她趴在欄杆上看了一眼,宋餘杭仰麵躺在沙發上睡得正香,旁邊的電腦還開著。

林厭躡手躡腳下了樓,她發誓自己做賊的時候都沒這麼心虛過,短短的十幾米硬是走出了驚心動魄來,冷汗把後背都打濕了。

直到把毛毯輕輕蓋在了她身上,林厭才長舒了一口氣。

今天忙了一天的人,又在風雪中凍了那麼久,大概是真的累了,林厭有些毛躁的動作也沒能吵醒她。

宋餘杭閉著眼睛,嘴裡咕噥了幾句,又翻過身麵朝沙發裡睡了。

林厭替她掖好被子,回過身來準備把她的電腦關了,卻見她開了好幾個搜索界麵,有關於“汾陽碼頭碎屍案”的,有關於“國外同性婚姻注冊的”還有關於“旅行結婚目的地的”,琳琅滿目。

林厭唇角壓抑不住彎起了一絲弧度,回頭看了她一眼,伸手把電腦屏幕闔上了。

她欲起身,宋餘杭又嘀咕了一句什麼,她俯身去聽,說的卻是。

“林厭……結婚……”

還真是……惦記這事都魔怔了。

林厭失笑,再也按捺不住唇角的弧度,彎起了眉眼,看著黑暗中的這張略顯英氣的臉,俯身,送上了自己的唇。

***

次日清早,她伸著懶腰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宋餘杭已經做好了早飯,給她現磨泡好了咖啡,跟著她亦步亦趨。

“昨晚你給我蓋的被子?”

林厭抿了一口咖啡,走去衣帽間:“不是。”

“那是誰?”

“管家吧。”

宋餘杭疑惑:“可是我明明感覺到有人親我了。”

林厭慢慢回頭,把咖啡杯遞到她手裡:“做春|夢了吧。”

宋餘杭撓頭:“那我的電腦又是誰關的?”

林厭從掛得整整齊齊的衣櫃裡挑衣服:“鬼打牆吧。”

宋餘杭愈發迷惑了:“可是——”

很快,她就把這個問題拋諸腦後了,林厭正站在穿衣鏡前換衣服,纖細的手指勾著睡袍帶子。

“林厭,今晚我想和你睡,我們已經一天沒有——”

林厭額角青筋暴跳,忍著沒有打她。

宋餘杭不依不饒,眼神都黏在了她的身上:“要不,你睡我也行。”

“滾!”林厭一聲怒吼,順手抄起衣架子就砸了過去。

他媽的,老娘還在生氣呢,碰不到她就算了,還想她出力睡她,做夢!

宋餘杭抱頭,拿著咖啡杯屁滾尿流。

等她出來,早飯已經上了桌,客廳裡的電視開著,正放著早間新聞。

宋餘杭把牛奶從微波爐裡拿出來,遞到了她手邊:“給,快趁熱喝。”

林厭直勾勾地盯著電視。

“林總,林總,最近景泰股價大跌,就散戶昨天上午於景泰集團大廈樓頂跳樓身亡一事,您怎麼看?”

“林總,林總,說兩句吧,就貴公司銷售出口的‘遠洋’牌保健品和奶粉查出致癌物一事,您有什麼看法?”

“林總,林總,就景泰集團旗下的房地產大量跳樓拋售發表一下看法吧?”

“林總,林總,有傳聞說集團內部已經開始了新一輪的裁員是真的嗎?”

……

景泰大廈門口,林又元坐在輪椅上,被記者圍追堵截。

保鏢護著他艱難地穿梭在擁擠的人群裡,林又元那張臉上依舊是沒有什麼表情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在高清攝像機裡他看上去又蒼老了一截。

明明上次見麵,鬢角還沒有這麼多白發,從來都是明亮堅定的眼神開始回避起了鏡頭,一言不發操縱著輪椅往裡走,那肩膀垮下去,背影也顯得佝僂了起來。

景泰的保安跑了出來,站成人牆把大批記者堵在了玻璃門外。

而不遠處的台階上還坐著拉著橫幅要景泰還血汗錢的散戶,購房者,以及往銅盆裡燒著紙錢的死者家屬,部分聲淚俱下的討薪員工。

記者的鏡頭又呼啦一下子湧了過去。

宋餘杭在她對麵坐下來,不著痕跡擋了她的視線,捏了捏她的手:“快吃,不然一會上班該遲到了。”

林厭回過神來,點了點頭,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好。”

去江城市局的路上,宋餘杭開車,路過了景泰集團大廈,她放慢了車速,偏頭看了一眼:“要下去看看嗎?”

林厭嘩啦啦翻著手裡的雜誌,抿了一口咖啡,唇角扯出個冷笑來:“看什麼看,景泰怎麼樣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宋餘杭不吭聲了,等把人送到市局,自己回了辦公室,一個電話打給了負責此事的分局派出所了解情況。

“人確實是從景泰大廈上跳下來的,幾百雙眼睛看著呢,聽說賠了百八十萬,都是給兒子看病的血汗錢,錢沒了,兒子也沒了,老婆也離婚了,家破人亡這才……”

那邊頓了頓,似有些不忍:“這事兒經偵也介入了,宋隊可以去問問。”

“行,我知道了,謝謝。”宋餘杭掛了電話,緊接著又打給了經偵支隊。

得到的回複是,已經就景泰生產假冒偽劣產品、涉嫌非法集資、金融詐騙等一係列非法經營活動立案偵查了,證監會也已經入駐了集團內部開始徹查。

在如今經濟背景還未徹底複蘇的情況下,這樣的結果對一個企業來說無異於是雪上加霜。

宋餘杭揉了揉眉心:“行,出結果的話隨時通知我。”

“好的,宋隊。”

經偵那邊的接線員掛了電話還有一絲疑惑:“當初這個案子不就是從刑偵轉到經偵的嗎?您也不是經偵隊長,這麼操心。”

中午吃飯的時候,林厭沒去食堂,宋餘杭怕她餓著,打包了一份飯給她帶過去,誰知道人家早就在吃著了。

照例是高級廚師做的精致料理,連送過來的餐具都是陶瓷的。

宋餘杭看了看自己的塑料飯盒有些寒磣,猶豫著往後縮。

林厭坐在椅子裡沒吃幾口就扔了筷子:“不吃了,倒了吧。”

宋餘杭趕緊跑過去:“彆呀,好浪費。”

林厭彆過臉:“反正我也吃飽了,你要是沒吃就吃吧。”

還是略有些彆扭的關心。

宋餘杭笑,從旁邊拖了一個椅子過來坐下,也不嫌棄徑直抄起了她的筷子:“你怎麼知道我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