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人原本溫潤清朗的聲音透過變聲器發出來的時候, 卻是那麼低沉沙啞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第一個任務,拿到那個裝著音頻文件的u盤,哦,對了, 記得不要告訴任何人喲。”
“我知道您是神通廣大的刑警,但是……”他略微頓了頓, 壓低了聲音, 尾音上揚了起來。
“報警的話, 您就再也見不到您可愛的家人了呢。”
宋餘杭站在洗手間外的走廊上, 喘著粗氣,目呲欲裂。
“你究竟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男人幽幽歎了口氣:“想和宋隊玩個遊戲罷了。”
“為了不讓人打擾我們, 你現在往前走十步,走廊上有一個綠色的垃圾桶, 把你的手機扔進去,等取了u盤, 我還會再聯係你的。”
“哦, 對了。”男人看了一眼腕表:“你還有不到半個小時了,半個小時之後我會再次開始電擊。”
“我也很好奇這麼小的孩子能承受得了多少次電擊呢,還沒告訴你吧, 電壓會逐漸增強喲。”
“或者, 你不想玩這個遊戲也可以,隻是這麼可愛的孩子就要銷戶了,嘖嘖嘖,真可惜。”
宋餘杭暴怒:“你住手!!!”
聽著那邊的咆哮和她劇烈的喘|息, 男人快意地掛掉了電話,抬手示意人開車。
機場空蕩蕩的冷風吹過來,視線所及的不遠處,靜靜立著一隻綠色的垃圾桶,
宋餘杭似置身於透明玻璃罩裡無處遁形,那頭頂上的監控,走廊上的閉路電視,都好似一雙雙漆黑又惡毒的眼睛,時時刻刻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又驚又懼又怕,站在原地捏著手機發抖,那向來冷靜的眸子寫滿了慌張。
她有無數個瞬間想打電話回市局求援,讓大家夥們一起幫她找,人多力量大。
也有無數個瞬間想調轉頭回去找林厭,告訴她被威脅的事實。
可是綁匪說了:“任何人。”
任何人。
她喉結上下翻滾著,隻能獨自咽下這苦果。
她不能拿小唯、拿季景行的性命來做賭注。
還有媽媽,一想到這裡,她懸著的心揪得更緊了。
和小唯一起消失的她,多半也是凶多吉少了。
這時也不知道是機場裡誰家的孩子哭鬨了起來,尖銳的哭聲刺破了耳膜,狠狠紮進她心裡。
宋餘杭不再猶豫,拿袖子揩了揩眼角,大踏步離去,飛快打了一行字,按下了發送鍵,然後把手機扔進了垃圾桶裡。
跑過機場中央大廳的時候,她偏頭往剛剛她們坐的地方看了一眼,已經空無一人了。
登機廣播已經響過了,他們應該走了吧,宋餘杭心裡咯噔了一下,又好似鬆了一口氣,隻是那眼眶卻微微濕潤了。
林厭,對不起。
她默念著,徑直跑向了停車場。
***
登機前最後三分鐘。
宋餘杭還是沒來,林厭知道,這是出什麼事了。
“你們去吧,到了那邊會有人接,我已經安排好了地陪。”
段城頻頻回頭:“林姐……”
林厭一聲厲喝:“滾,這是命令!”
說罷,自己頭也不回地沒入了洶湧的人潮裡。
他們三個排隊過安檢。
“先生,麻煩出示一下證件。”
“先生?先生?”工作人員接連叫了好幾聲,段城木訥地從錢包裡抽出了身份證。
安檢員剛要接過去,他好似如夢初醒,又一把抽了回來,回頭對視,另外兩個人也都點了點頭,眼中閃爍著同樣的光彩。
他把背包往安檢員手裡一塞,拔腿就跑:“對不住了,東西在你們這寄存一會兒。”
林厭找過了咖啡店,女洗手間也都一一敲了門,可是依舊一無所獲。
她打開手機,屏幕上隻亮著一句話:對不起。
落款是宋餘杭。
林厭咬緊了下唇,眼眶發酸,對不起,對不起你媽!
她轉了個身,狠狠一拳砸在了牆上,過往行人紛紛驚了一跳。
方辛遠遠地跑了過來,話都說不利索了:“林……林姐,老鄭……老鄭說他可以查查監控。”
林厭唇角微勾起一絲冷笑:“不必費那個功夫,帶上你們的警官證,直接去機場中控室。”
“警察。”
林厭嘴上說著“警察”,可是動作卻是十足的土匪行為,直接把門踹開,警官證懟到了機場工作人員的臉上,見他還不讓路,一把把人搡了開來。
身後幾個人也紛紛亮出了警官證給林厭充門麵,臉上凜然正氣,內心慌得一批。
“江城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奉命查案,讓開,我們要調監控。”
還是剛剛那個被林厭搡開的小領導又爬了起來,想要扒拉下他們的證書仔細看看。
那上麵都有警號和職務的。
段城重重咳嗽了一聲,幾個人又齊刷刷地收了回去。
為首的林厭徑直走到了大屏幕前,見操作的人員還不起身,揪著人的後領把人拽了起來。
一個一米七的大男人被拎小雞似地搡到了一邊。
“老鄭,來。”
鄭成睿點點頭,走了過去坐下,開始往回倒著監控。
中控室的工作人員麵麵相覷,噤若寒蟬。
誰也摸不清他們究竟是什麼身份,畢竟頂了“市公安局”的名頭,為首的女人身手又極好,相貌也十分出奇,身上確實有一股肅殺之氣,一時也沒有人敢上去阻攔。
段城扶著他的椅子,小聲道:“老鄭,快一點啊,你們都有證,我是假的啊,一會安保來了咱們插翅也難飛了。”
鄭成睿額頭滲出了薄汗,飛快敲打著鍵盤,一幀一幀看著監控。
一個穿黑色夾克的女人跑出了洗手間的走廊。
林厭喊了“停”,畫麵定格在了她扔手機的那一瞬間。
監控視頻的畫質不甚清晰,看不清楚她麵部表情,但光從這個動作裡,林厭就察覺出了一絲不妙。
她腦中警鈴大作:“看停車場的監控。”
果不其然,畫麵切到了停車場,一輛白色奧迪緩緩滑了出去。
“媽的。”林厭狠狠啐了一口,轉身就走,邊走邊給自己的人打電話。
“喂,宋餘杭回彆墅了嗎?”
宋餘杭從保險櫃裡取完東西,一溜小跑下了樓,正好撞上門口林厭的保鏢。
目光相遇的那一瞬間。
林厭咬牙:“給我攔住她!”
拳腳功夫撲麵而來,宋餘杭側身躲過,抓著他的衣領把人甩進了花壇裡。
其餘留守的保鏢見動了手也紛紛撲了上來。
這些人平時不少都打過照麵,所以剛剛她進來的時候並未阻攔。
宋餘杭紅了眼,低聲說了句:“對不住了。”
一腳把攔路的人踹開,奔到了車邊,拉開車門坐進去。
保鏢撲上來扒車窗,她雙目赤紅,一腳踩下了油門飆了出去。
車在山路上急促地拐了個彎,保鏢滾落到了路邊。
宋餘杭回頭看了一眼,青山彆墅離她越來越遠了。
聽著那邊的打鬥聲,以及急刹車的聲音,林厭幾乎快咬碎了一口銀牙。
“媽的,追!”
他們幾個剛跑出去,提著電|警|棍的巡邏人員遠遠地就圍了過來。
若是平時被盤問也就算了,憑林厭的身份背景還真沒有什麼搞不定的。
可是偏偏是現在,一分鐘她都耽擱不起。
幾個人對視一眼。
林厭厲喝:“跑!”
四個人分散開來奔向了不同的方向,沒入了人群裡。
“站住!彆跑!”身後安保窮追不舍。
其中一個穿製服的,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撐著膝蓋,抹抹額上的汗,眼尖,直覺得那女人怎麼那麼眼熟呢。
不就是江城市公安局的法醫林厭嘛。
他掏出手機,一個電話就打到了市局。
馮建國接到報告的時候,正在喝茶看報紙,茶水噴了滿桌子。
“什麼?!”
全他媽亂套了。
“老爺,不好了。”林管家匆匆走進臥室,趴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
“上次咱們派出去的人也死了,屍體已經找到了。”
林又元瞳孔一縮,放下藥碗又劇烈咳了起來:“攔……攔住她,彆……彆讓她去!”
作為一個局外人,或者說是布局的人,他保持了足夠的清醒和理智,他不似林厭一般容易被激怒,熱血衝動一上頭就不管不顧。
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意識到了,這個局是針對誰的。
“好,知道了,我這就去安排。”
管家匆匆跑了出去。
林又元揉著眉心,心思百轉千回:難道說,還有一股勢力也牽扯了進來?
是誰呢?
還是說,他,真的回來了?
老人家滑動著輪椅,摸索到了床邊,從枕頭下麵摸出了手機,按下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
“小姐。”司機剛打開車門,林厭就一把把人拽了下來,自己坐進去,在前麵路口接到了飛奔而來的三個人,她一打方向盤開出了機場匝道。
林厭回頭看一眼,警車鳴笛窮追不舍,她咬了咬牙:“你們沒露臉吧?”
身後幾個人倒都是很聽話地戴著口罩帽子。
段城搖了搖頭:“林姐,我們現在去哪找宋隊啊?”
林厭在高速上飆車,幾乎快把跑車開成了賽車,在擁擠的車流裡左突右閃,硬生生和警車拉開了一大段距離。
她沒回頭,麵色冷峻:“下了高速我找個地方把你們放下,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宋餘杭驅車下了山,旁邊副駕駛座位上放著一個文件夾,是她從林厭家拿出來的東西,也是她們這段日子查案來的全部心血。
她看了一眼,強迫自己挪開視線,又看了看腕表,離約定好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分鐘,不禁一拳砸在了方向盤上,喘著粗氣。
前麵的斑馬線上有一對母女在過馬路,她靠邊停了車,洞開的車窗挨著人行道上的公用電話亭。
急促的鈴聲響了起來,猶如催命符一般,可是偏偏這裡屬於郊區,地廣人稀的。
馬路上除了她的車,和剛剛過去的那對母女,空無一人。
宋餘杭死死盯著那個公用電話亭裡,眼裡全是血絲,猛地推開了車門,跑了過去,一把接了起來。
“喂?”她的聲音急促喘|息著,恨不得把綁匪碎屍萬段了。
“首先恭喜您,完成了第一階段的成就,不過呢,還是晚了一分鐘,所以,我還是要懲罰她的。”
“不如,您猜猜,這次讓誰上呢,是大的,還是小的,還是……”
他頓了片刻,意味深長。
宋餘杭捏著聽筒咆哮:“彆碰我媽,彆碰她們,你有什麼衝著我來!衝我來!”
男人笑起來:“彆急嘛,宋隊,很快就輪到你了。”
“好了,現在去下一個地點吧,我隻說一次,去晚了她們可就沒命了。”
***
下了機場高速,林厭搶在綠燈變紅之前開進了岔道裡,在高架橋上七拐八拐地繞彎,成功擺脫了身後的追兵。
“嘎吱”一聲,輪胎摩擦在瀝青路麵上,發出了尖銳的聲響。
她打開了車門:“走啊!”
幾個人紋絲不動。
段城慢慢看著她,動動唇:“林姐……”
林厭捏緊了方向盤,回頭看他們:“這事跟你們沒關係,什麼也彆問,知道的越少越好。”
“可是——”幾個人抗議。
林厭又轉過臉去,直視著前方。
“你們也看見了,追我的人不止有警方還有彆的一些未知勢力。”
“下車吧,這是為你們好。”
鄭成睿推了推眼鏡,還算冷靜,追兵還沒追上來,因此他們可以說一會兒話。
“可是我們走了,你一個人怎麼找宋隊啊,人多力量大。”
“我自有辦法。”林厭深吸了一口氣,催促著他們:“快點,再不走,警察追上來,和我攪合在一起,前程不要了嗎?”
段城的臉上似有些迷惑:“雖然我也不知道,林姐現在做的事是對還是錯,但是我覺得,我應該站在你這一邊。”
“你不光是我的上級,也是我的朋友。”
“朋友”這兩個字何其奢侈。
林厭過往的人生裡可以稱得上是“朋友”的人寥寥無幾。
她彎唇笑了一下,又很快恢複了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