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等人走後,劉誌看著躺在地上的王強道:“紅姐,這怎麼辦?”
林厭手指攏上眉心:“好歹恩愛一場,找個地方好好埋了吧。”
“是。”幾個身強力壯的嘍囉戴著手套進來拖起了王強往外走去,剩餘幾個人拎了桶水進來擦洗著地板上的血跡。
劉誌把沾了血的地毯扔進火堆裡付之一炬。
林厭坐在車裡,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膝蓋盤算著下一步該怎麼辦。
王強死了,這個消息得儘快傳回去。如今她在歡歌夜總會的地位已經無人能撼動,進一步接近了這個神秘組織的核心領導層。
下一步就是找貨源,數目如此巨大的新型|毒|品幕後一定隱藏著一個龐大無比的生產工廠,不把這個工廠揪出來,再查多少批貨也是白搭。
“紅姐,都處理好了。”劉誌敲了敲車門,跑過來報告。
林厭回過神來,見他額上都是汗,微微笑了笑,把自己的手帕遞給了他。
“給,擦擦吧。”
跟王強做事,哪有這種噓寒問暖的待遇。
劉誌猶豫著,見她一直伸著手也不好,那手腕白皙又纖細。
他心裡一熱,捏著帕子角拿了過來,虛虛抹了一下汗,聞見那帕子上還有一股好聞的香味,臉色微紅。
“謝紅姐。”
林厭又闔上眸子閉目養神,劉誌坐進了副駕駛,吩咐司機開車,又轉頭過去低聲問。
“紅姐,那批貨……”
林厭眼沒睜:“還給老虎吧。”
小不忍則亂大謀,看來這個頂爺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難以對付。
劉誌一怔:“是。”
等回到歡歌夜總會,鎖上門,林厭就靠著門板滑坐了下來,手撐著額頭,這一晚上經曆的事,直讓她覺得疲累至極。
無論是周旋在心狠手辣的毒|販裡,還是與王強虛與委蛇,或者是直麵生死,都比不過與宋餘杭的再次見麵讓她更耗心神。
她說她是“裴錦紅”的時候,宋餘杭眼裡一閃而過的震驚與痛苦沒能逃過她的眼睛。
明明愛人就在身邊,卻不能相認相擁,她的痛徹心扉她亦感同身受。
林厭咬緊了牙關,告誡自己不能哭,不可以哭,卻仍是眼眶一熱,用牙齒咬著手臂,從喉嚨深處發出了嗚咽。
良久之後,細弱如幼獸一般的哀鳴停止了。
林厭起身,從櫥櫃裡倒了一杯紅酒,按下了床頭櫃旁邊的暗格,彈出了一個木匣子。
她從裡取出了幾粒白色的藥丸扔進了酒裡,杯沿冒出氣泡,很快消弭於無形。
林厭拿起來晃蕩了兩下,仰頭一飲而儘,打算起身去洗澡的時候,卻莫名覺得有一絲不對勁。
她從床上坐了起來,床鋪還是她走之前的樣子,枕頭放的好好的,被子四個角一絲皺褶都沒有。
林厭擰亮了台燈,掀開被子,一寸寸摸索了過去,手指終於抓到了一絲細軟,拿到台燈底下一看,是一根黑色的短發。
她來過。
林厭一時之間心緒翻湧,眼眶又紅了,攥著那根頭發沒動,哆嗦著嘴唇。
她多麼想衝出去找她啊,告訴她自己還活著,再抱抱她親親她,從她身上汲取一絲溫暖。這個地方真是太冷了,時時刻刻都得提心吊膽,過得如履薄冰。
她沒有一個夜晚能安眠,在盛夏的夜晚裡都會出一身冷汗,被自己凍醒。
醫生說,這是經過大手術後的正常應激反應,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隻是患了一種名為“宋餘杭”的相思病。
把機械棍還給她後,她的身邊再也沒有任何關於她的東西,連用來緬懷都不能。
林厭掙紮再三,還是選擇拿出打火機,把這根頭發燒掉了。
那肆虐的火舌也吞噬了她的手指,林厭在這個類似涅槃的過程裡痛徹心扉,眼角終於滾出了兩行清淚。
雨下了一整夜,她徹夜未眠,第二天清早就通知人來幫她搬家,本來裴錦紅住的近些也隻是為了方便管理會所,但如今王強一死,所有人都隻當她是觸景傷情,搬家合情合理,倒也沒惹人懷疑。
林厭則在盤算著,一來那地方宋餘杭已經知道了,難免會來找她,未必安全。
二來,夜總會裡人多眼雜,住外麵好傳遞消息一些,至於夜總會裡的一些動靜,自然會有劉誌幫她盯著。
她現在搬去的這所房子也是裴錦紅名下私人房產,江城市某高檔小區的複式公寓,二十四小時安保,電梯走廊都有監控攝像。
林厭很滿意,站在走廊上看著手下人忙進忙出,心想:這個人販子品味還不錯嘛。
“紅姐,都收拾好了。”劉誌拿袖子擦著汗往出來走。
“你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添置的,我們再弄。”
“辛苦了。”林厭從錢包裡抽出了幾張紅票子出來,兩根手指夾著遞給他。
“請兄弟們吃頓好的吧。”
其他人也都嘿嘿笑起來:“還是紅姐對我們好。”
房間上下兩層加起來二百來平吧,比她從前的彆墅小了點,不過勉強能住。
林厭四下打量了一圈,從電視櫃旁邊拿起了一個倒扣在桌上的相框,裡麵夾著的是年代久遠的黑白照,被人撕毀了一角,隻留下了小女孩一個人,看模樣像是裴錦紅。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照片有一絲眼熟。
林厭蹙眉。
劉誌的話打斷了她的思路。
“紅姐,都收拾好了,那我們就先走了。”
他嘴上說著要走,卻站在這裡一動不動,其他人都不見了,大抵是被他遣開了。
林厭內心冷笑,放下相框。
“好,回去休息吧。”
劉誌沒動,反倒上前了一步,臉色頗有些急切:“紅姐,王哥死了,我……”
林厭抬眼看他,笑容暗藏鋒芒。
“那我依然是你嫂子。”
“不是,我想……”看著她的臉,她穿著吊帶裙,單薄裸露在外的雪白肩頭,劉誌咽了咽口水,逼近她,手落在了肩膀上。
“你懂我意思的,我會比王哥對你還要好。”
眼看著他的手輕輕拉下了自己的肩帶,林厭不動聲色,仍然是衝他笑著的。
可是就在劉誌還想進一步動作的時候,一把小刀抵在了他心尖上。
林厭鮮紅的指甲撫上他的胸膛,柔聲道。
“我讓你叫我嫂子,是把你當弟弟看,沒想到你跟你哥一樣齷齪,瞎了老娘的眼。”
她話到最後,已愈發冰冷,刀尖進去了一寸,劉誌頭上滲出冷汗來,臉色蒼白。
“我想你可能忘了,我不光是你嫂子,還是紅姐,是心狠手辣的‘錦雞’,彆把我對你的好當成得寸進尺的理由,想想你王哥——”
林厭嫣然一笑,替他把襯衣扣子係上。
“是怎麼死的。”
劉誌不是蠢蛋,隻是被熱血衝昏了頭腦,林厭的警告點到為止,此人還有用。
她收刀之後,劉誌也退了一步,氣喘籲籲,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林厭扯了張紙巾給他:“彆那麼驚訝,任何人死過一次之後總是會變的。”
“你……”劉誌咬牙,還想說些什麼。
林厭打斷了他的話頭:“對了,你有好幾年沒回家了吧,最近沒什麼事,給你放個假,回老家看看父母吧。”
劉誌瞳孔一縮:“你、你怎麼會……”
會知道他有父母,自從跟著王強做事以來,為了不牽連家人,對外都說自己是孤兒。
怎麼會知道,那自然是警方的消息咯。
林厭皮笑肉不笑,虛扶了他一把。
“我把你當弟弟,你的父母自然也就是我的叔叔阿姨,能看顧就看顧點嘛。”
她往他手裡又塞了一張銀|行|卡。
“跟著王強,那點兒肉渣不夠你塞牙縫吧,現在不一樣了,百分之十的成交額,不是個小數目,好好乾,錢、貨少不了你的。”
林厭這番話威逼利誘,直叫他遍體生寒。
劉誌捏著這卡,如坐針氈。
“你想要什麼?不要動我爸媽。”
“那是自然,你姐姐我,可沒那麼薄情寡義。”
林厭說著,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伸手摸煙。
“至於想要什麼……”
她嫣然一笑,摁亮了打火機。
“你猜。”
***
宋餘杭在歡歌夜總會附近蹲守了幾天,都沒能再看見裴錦紅。
她不想再做出翻牆夜會那樣唐突又對不起林厭的舉動了,可是心中又有疑惑未除,拿著鄭成睿複製給她的卡溜進去了幾次也沒能再撞上她。
問店員也都紛紛表示不知道,再問就有暴露的風險了。
宋餘杭隻得作罷,這一日下班後琢磨著再進去一次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
她接起來,頓時麵色一冷,雨刷剮蹭著車玻璃,宋餘杭輕輕踩下了油門。
“好,我知道了,馬上到。”
命案。
組織上抽調她過去看看。
記者撐著傘,披著雨衣,對著鏡頭聲嘶力竭:“案發地點在郊區的一處廢棄工地裡,由於連日大雨,把土地表層衝刷得鬆軟,這才暴露出了掩埋在下麵的屍體。家裡近日有失蹤人口未歸,或者有其他破案線索的,請及時與警方聯係。”
宋餘杭掀開了警戒線,戴上了白手套。
技偵的人已經在忙活了,她往過去一看,屍體旁邊蹲著個穿白色防護服的法醫。
宋餘杭微怔,就這麼出了會神,直到對方轉過臉來,是個麵生的人,大概是新來的。
薛銳走過來,唇角有一抹苦笑,還是老稱呼:“宋隊,來了,給指點一下迷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