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嫋嫋的溫泉中,一個青衣墨發的女子正在其中。而溫泉邊上的草地上,一隻兩個巴掌大,形似乳豬的小山膏正好似人一般對她五體投地。
希榕看著那隻豬沉默不語。說起來,她其實並不算個好脾氣的人,在十幾歲的中二期那叫一個鋒芒畢露,懟天懟地懟空氣。
所幸也是因為中二期,她自覺自己是那朵最不一樣的煙火。清高孤傲的很,十分抗拒那些滿嘴帶媽,動不動就讓彆人族譜升天的行為。所以成功練就出了罵人不吐臟字的絕學。
也因為這個牛批的技能,她當時在學校還收獲了一票小迷弟小迷妹。走起路來前呼後擁,拉風的很。
一直到後來接受到了社會的毒打,她才收斂了幾分。再到穿來了這弱肉強食的洪荒,一是平日都見不到人,二是因為她一個都打不過,所以才把自己過於活潑的本性壓抑下來。卻不想今天頭一次爆發竟然會引來這樣的結果。
因為罵人太厲害,所以被罵的小山膏納頭便拜,說要拜她為師?
這是什麼狗血神展開?
希榕搖搖頭,果斷拒絕。
“我不能收下你。”
小山膏頓時可憐兮兮的看過去。
“為什麼啊,是不是因為我剛剛冒犯了閣下?我願意給閣下當牛做馬來還債!若是閣下還不高興,那……那你就再打我一頓吧!”
說話間,小山膏閉上眼睛。一副它已經準備好了的模樣。
它本就有彆於其他山膏,渾身粉紅色,體型還那麼小巧,胖嘟嘟的活似個糯米團子,不張嘴罵人的時候,這副模樣實在很有欺騙性。讓希榕深刻懷疑這山膏出來傳蕩洪荒這麼久還沒被人做成烤乳豬,就是因為這副皮囊。
希榕當然是有所觸動的,但她還是偏了偏頭道。
“我並不適合做你的師父。”
師父是個值得人尊敬的稱呼,不說她有沒有那個能耐當人師父,當說這個教學的課程……
如果她真的應下了這活,日後彆家的師父教人讀書認字,琴棋書畫、懂事明理,再看她,她擱那教著小肥豬用罵人不吐臟字?從此和這山膏綁定,在洪荒組合出道?
開什麼玩笑,本來她在洪荒的名聲就有點奇奇怪怪的,再加上這家夥,那她的名聲得奇怪成什麼樣?
“師父!我真的是誠心拜師的,師父你就收下我吧!”
小山膏一看希榕這麼堅持頓時急了,爬了兩步可憐兮兮的大喊。隻是無論它怎麼賣力推銷自己,展示自己的誠意,希榕都毫不動搖。
最後小山膏一咬牙一跺腳。
“若是……若是你實在不想收我為徒,我也不敢強求,隻求能跟在師……閣下身邊伺候。”
總之先賴上對方再說,小山膏想象隻要自己夠誠心,總能打動對方的!
你這家夥不過兩個巴掌大,連化形都做不到又要怎麼伺候她。用你的小豬蹄子端茶倒水嗎?
希榕看這小山膏滴溜溜轉的大眼睛就知道它心裡的想法,聞言啼笑皆非的再次拒絕。
一番糾纏無果,小山膏大概是被打擊到了,哪裡還有之前初見時的囂張跋扈,隻眼淚汪汪的看著希榕,見對方一點挽留自己的意思都沒有,這才一步三回頭的往外走。
那丁點大的粉色身影很快就被草叢淹沒,希榕看著它離開,忍不住再次感歎。
【小東西還挺可愛的。】
雖然這小東西張嘴就罵人,但畢竟是山膏嘛,天性如此。
當然,主要還是這家夥長得好,其餘山膏皆是皮毛火紅,形似野豬,可完全沒有這副嬌小可愛的模樣。
盤古忍不住出聲道:【既然喜歡,就收下好了。】
希榕頓時死魚眼了。【收下?收來做徒弟,教它罵遍洪荒無敵手嗎?】
從此彆人一看到她就會驚呼:看,這就是那個叫一隻豬罵人的希榕!簡直恐怖如斯!
【我不是這個意思。】
盤古回想著希榕剛剛嬉笑怒罵的活潑勁。歎息道。
【隻是……希榕你難道沒感覺到嗎?你似乎有些抗拒和他人相處,並且這種情況越來越嚴重了。】
不知道後世有一個詞叫作社恐的盤古無法準確的描述希榕現在的情況,但他看得清楚,並為希榕感到擔憂。
【你總說洪荒很美,但若隻是呆站在一邊看著,是不可能感受到它全部的美的。】
希榕聞言動作一頓。
她自然知道自己最近的心態有點出問題了,驟然從一個安全平等的世界到了這個弱肉強食的洪荒,她心裡難免有些沒有安全感。這讓她有些壓抑自己,不願意接觸外界,並且在誤打誤撞引起各路大能的注意力後,她就更有點……社恐?
總之就是不自覺地想要避開外界的人,所以她前不久才會乾出躲開一切未知人物的奇怪舉動來。
結果沒想到反而引來了羅睺和鴻鈞。
當發現‘烏龜殼’竟然連魔祖羅睺的攻擊都能擋下後,希榕的心底著實鬆了一口氣,她終於有了一絲真實的安全感。那時她是有些開心的,但隨之而來的有一種憤怒。
因為拋開這些不談,羅睺不查明清楚事情真相就來攻擊她,她差一點就要因為這對方莫名其妙的理由死了!
若是上輩子,有人敢這麼對她,她早就把對方罵得狗血淋頭,順便送他去鐵窗淚了,但是在洪荒,她卻隻能趁著對方和鴻鈞交手的時候離開。
這樣的事情無疑讓希榕憋屈,她就仿佛一個壓抑許久的炸/藥/桶,結果小山膏運氣不好,一上來就引爆了她這個炸/藥/桶。
所以……小山膏其實是被她當成出氣包了?
不過說起來,她一直以為盤古是個啥也不懂的鐵憨憨,沒想到這家夥也有如此細心的一麵啊。
【你也知道我膽子小嘛,下山之後適應期自然比彆人久一點。】
畢竟後世和洪荒有壁,總得給她更多一點時間適應。
希榕捧起一點水澆在臉上。靈動的杏眼透著一絲笑意。
【不過放心好了,現在我已經知道了,連羅睺都殺不了我,我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
嘩啦啦。
青衣女子緩緩從溫泉中站起來,她身上的青色衣裙水火不侵,所以水珠很快順著衣角滑落回水中,不留分毫。
她就仿佛在水中洗掉了一層陰影一般,陽光灑落在她的身上,她看上去比之前更加的神采奕奕。
希榕沒有在此地久留,而是繼續往前走,隻是這一次她走得大大方方,再沒有之前那種走兩步還得左右看看的周圍有沒有其他洪荒生靈的舉動。
隻是走著走著,她就聽盤古道:【那小東西還在跟著你。】
希榕疑惑的往後一看,第一眼還沒看見,直到盤古提醒,這才發現不遠處的草叢裡一點粉色。
那隻小山膏還沒放棄啊?
雖然善罵是你們的種族特色,但也不必這麼好學吧?
希榕歎了口氣。
“彆跟著了,我真不能教你這個。”
草叢空隙間的一點粉色一動不動,尋常人不仔細看,隻會以為那是一朵野花。
希榕:“……彆裝了,我都看見你了。”
林間依然一片寂靜,沒有任何回應。希榕無奈,隻能再次抬腳走人,希望這小山膏堅持不住就離開。卻不想這小山膏一跟就是十多天。
並且眼見著希榕發現了它卻沒有直接趕它走的意思,小山膏大概是覺得希望的大門正在向它緩緩打開,之後幾天越來越得寸進尺,不僅大大方方的跟在希榕屁股後頭走,最後甚至還吆五喝六的幫希榕開道起來。
於是在狹窄的林間小道上,就出現了這麼一幕。
青衣女子不緊不慢的走著,一隻兩個巴掌大的粉色小豬在她腳邊跑前跑後,活潑可愛的仿佛一隻兔子。隻是一張嘴就沒那麼可愛了。
見到草叢裡竄出來一隻沒開智的野雞,它當即攆上去嚇唬。
“哪來的禿雞,尾巴毛都被其他鳥叨禿了還敢出來,趕緊走走走,沒看擋著路了嗎?”
“咯咯咯!”
可憐那沒開智的野雞啥也不懂,被這麼一嚇,趕緊扭著斑禿的雞屁股跑回了草叢。
又過了一會兒,一隻大烏鴉落到一邊的矮樹上,嘎嘎叫了兩聲後歪著腦袋好奇的看向林間的一人一豬。
急於表現自己的小山膏當即在樹下嚷嚷。
“看什麼看你這黑炭頭。叫得那麼難聽嚇著閣下了你擔待的起嗎?”
巧的是,那烏鴉剛剛開智,見這小家夥竟然敢罵自己,當即飛下來對著小山膏的腦袋就狠狠叨了一下。
小山膏痛得嗷得叫起來。下意識的想要打回去,結果那烏鴉一擊得手立刻飛在空中盤旋,而連化形都做不到的小山膏顯然是沒法飛的。氣得它跳腳大罵。
“你這黑炭頭,有本事你下來啊,咱們單對單,看我不把你的羽毛拔光,讓你回去抬不起鳥臉!”
“傻瓜,傻瓜,傻瓜。”
剛開智的烏鴉不像山膏族那樣天賦全點在張嘴罵人上了,聞言隻能用簡單的詞彙回擊。但這簡單的詞卻足以讓小山膏又氣得渾身漲紅。
待到烏鴉飛走,憋了一肚子氣的小山膏看見樹上的小鬆鼠,頓時氣勢洶洶的打劫。
“哪來的灰毛大耗子,這核桃看起來不錯,趕緊雙爪奉上給你山膏爺爺……咳咳,給我們尊貴的閣下嘗嘗!”
小鬆鼠看了看手裡的核桃,又看了看樹下的小山膏,果斷抬手一丟。
小山膏:“哎呦,你個大耗子還敢用核桃砸我。卑鄙,太卑鄙了,有本事下來單對單!”
啪啪啪!
小鬆鼠再次砸下數枚大核桃。直砸得小山膏一邊抱頭鼠竄,一邊還氣急敗壞的放狠話。
“哇,你這大耗子太無恥了,你有本事彆讓我逮到你,否則我把你窩裡麵的核桃全給掏了,我吃一個扔一個!”
幸好山膏族的速度天賦相當厲害,所以小山膏這才避免了滿腦袋大包的下場。
待到小鬆鼠離開,那小山膏興衝衝的人立而起,以前豬蹄捧著一顆最大的核桃到希榕跟前獻寶。
“嘿嘿,閣下你看,我一出手就讓那傻耗子送來了這麼多核桃,你快嘗嘗好不好吃!”
說話間,它一臉驕傲的模樣,仿佛一切都在它的掌控之中。
希榕:……明明是隻豬,為什麼她硬生生看出了狗腿子的味道?
“我不喜歡吃核桃,你自己吃吧。”
希榕是真的不喜歡吃核桃,但小山膏似乎誤會了什麼,圓溜溜的大眼睛頓時黯淡下來。
看著這家夥可憐巴巴的模樣,希榕無奈歎了口氣。
“我是真的不能做你師父,不過……”
眼見小山膏垂頭喪氣起來,希榕繼續道。
“你要是實在想要跟著我,那也不是不可以。隻是跟在我身邊怕是學不到你想要的東西。”
“沒關係!我願意的。”
小山膏眼睛頓時亮起來。當即把手裡‘小鬆鼠友情贈送’的核桃一扔,對著希榕跪拜。
“山膏在此見過主人!”
希榕:“不必叫我主人,我叫希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