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榕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悲慘往事’讓三清唏噓不已,她告彆了三清後,從天明走到天黑,終於走出了昆侖山脈。
不知不覺他們走到了一處竹林間。竹林小徑清幽,天上圓月高懸,繁星密布。
楊眉不說話,隻是如影子一般跟著希榕,平日活潑的小山膏卻也不說話了,一直沉默的跟在希榕腳邊。
不知何時,希榕停了下來,隨便找了塊大石頭,掃去上麵的枯葉就坐了下來。
“這片竹林不錯,我們就在這坐坐吧。”
楊眉自然沒有異議,學著希榕的模樣,找了塊大石頭坐下來。靜靜的看著周圍從竹林。
他並不是一個喜歡欣賞美景的人,但跟著希榕這麼一走一停間,摒棄了所有法術,隻全身心的投入這自然之中,卻彆有感悟。這樣的感悟是他曾經未曾感受到的,也是他最需要的。
希榕自然還記得正事,低頭看向一邊的小山膏。
“過來我這。”
“尊者……”
小山膏磨磨蹭蹭的走過去,當它抬起頭來的時候,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泛起一層淚光。
“尊者……是要趕我走了嗎?”
它雖然說得是疑問句,但眼中卻似乎有著早就料定結局的失落和黯然。
畢竟它們山膏不就是這樣的,總是被世人所嫌棄,因為天性善詈這種事根本控製不住,就算是族人之間都無法好好相處,
而尊者又是這麼好的一個人,以至於一路走來,似乎所有人都在說,它配不上尊者。
小山膏出來闖蕩洪荒這麼久,人見人打,本以為自己已經被嫌棄習慣了。但是此刻,想到以後不能再跟著尊者了,小山膏的心裡還是有些難受。
聽到這話,楊眉頓時來了精神,雖然沒有說話,但眼睛卻已經悄悄的轉了過去。
他自然注意到了小山膏眼角的淚光,但他可不在乎,甚至可以說,他早就看不慣這隻小山膏了。雖然這小東西對他也不會造成一絲一毫的傷害,但楊眉依然巴不得下一刻尊者就把這小東西趕走。
至於為什麼討厭?
在這洪荒,討厭一隻山膏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但是希榕卻並未如那一人一豬那樣說出趕走小山膏的話語,她看著小山膏眼角的淚光愣了一下,隨後道。
“我可沒說要趕你走。”
小山膏聽到這話,猛地抬起頭,它看著那高坐在石頭上的青衣尊者,想要努力看清尊者的意思,但對方清澈的眼眸好似一麵鏡子,隻能照出不知所措的它。
它躊躇了一下,卻沒有說出懇求留下的話語,而是低聲道。
“可是……我隻是一隻沒用的、討人嫌的山膏,我……我配不上尊者。”
小山膏的聲音越來越小,頭越垂越低。
看著這樣的小山膏,希榕不僅沒有出聲安慰,反而還輕笑了一聲。
“原來你還知道你討人嫌啊。”
平日裡隻看見這小豬崽子傻樂,她還以為這小東西腦容量太小,沒發現這一點呢。
她這話一出,小山膏圓溜溜的眼睛微微睜大,眼淚頓時積蓄的更多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滾落下來。
果然……果然尊者也覺得它討人嫌!
“你這家夥確實討人嫌,從見到你的第一麵的時候,這不就是咱兩都知道的事實了嗎?”
希榕回想起自己憋了千萬年,最後憋不住了,竟然和一隻豬崽子對罵起來的畫麵,反而還有些想笑。
說實話,她之前也想過留下這小山膏是不是錯了。
雖然她確實通過這小山膏知道了不少關於洪荒的常識,但對方的天性實在讓人嫌棄。更何況後來楊眉還突然跳出來了,這麼一看,似乎小山膏的最後一點作用也沒有了。
她若是好心,自然該把這討人嫌的小山膏給趕跑,遇到那物儘其用的,怕是得直接把它芭比Q。
希榕:“但是……你也不是沒有優點的,畢竟不畏強權,見誰都敢罵也不是誰都敢乾得出來的。”
還等著尊者一聲暴喝把那隻臭豬趕出去的楊眉:……雖然但是,尊者你真心覺得這種事算是優點嗎?
小山膏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失落道。
“這如何能算優點。”
希榕卻笑看著它道。
“或許對其他人來說不算。但是當你在麵對祖龍來犯,依然敢站在我身邊和他對罵的時候,這一點對我來說,就成了你的優點。”
山膏討人嫌是人儘皆知的事情,但經曆了那次的事情後,小山膏對她來說,就不隻是一隻口才伶俐,討人嫌的小豬崽子了,而是一隻雖然討人嫌,卻在腿都發抖的情況下,依然敢站在她身邊維護她的小豬崽子。
小山膏聽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的話,它隻是眼睛發亮的看向希榕。
“這麼說的話,那尊者是不是就不趕我走了?!”
希榕道:“我不會趕你走,但你若想繼續留在我身邊,就不可再隨意罵人了。”
小山膏聽到這話,卻是動作一頓。邊上的楊眉卻道:“尊者你有所不知,這可不是它想改就能改的。”
眼見楊眉插話,小山膏奶凶奶凶的瞪了他一眼,隨後垂頭喪氣的和希榕解釋。
楊眉說的沒錯,這善詈的毛病並非它想改就能改的。
否則山膏族又不都是蠢貨,族人日漸稀少,誰都能看出繼續這麼罵下去,遲早會鬨出滅族之禍,但它們為什麼不改?是不喜歡嗎?當然不是啊!
它們山膏就仿佛身上長了虱子的人,每天都渾身癢癢,那是一種仿佛從心底鑽出來的癢意,越積越多,到最後難受的就像是有人輪流不聽的用羽毛撓腳底板。試問這種折磨誰能忍得住?
說完之後,小山膏小心翼翼的看向希榕,等著她做出審判。
但它覺得,已經不需要等了,它連這點要求都做不到,尊者肯定不會要它的,其實也很正常,世上誰人想要一隻山膏呢?現在就連它自己都有些討厭自己了。
但就在這時,它卻聽青衣尊者很具有探究精神的開口。
“你罵人的時候會高興嗎?”
小山膏疑惑的看過去。隨後老老實實的解釋。
這也沒什麼高興不高興的,就是一種,靈魂上癢癢得不行,恨不得撞牆的時候,忽然撓了兩下,頓時渾身舒泰。這種舒服感讓山膏族的一些族人自暴自棄。於是見天的找人罵,不知在罵人,就是在罵人的路上,最後因為出言不遜被人打死。
這類山膏的墓碑上基本可以刻上幾個字,這是一隻山膏,死因: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也有一些山膏舒服過後反而會陷入深深的厭棄之中,會想著,怎麼全洪荒就它們渾身長滿‘虱子’?
彆的洪荒萬族多好啊,帶來祥瑞的叫瑞獸,渾身靈氣貌美的叫靈獸,再不濟,長相凶惡的凶獸妖獸也好啊。起碼武力值很高。怎麼就偏偏是它們山膏,沒有強大的武力,沒有聰明的頭腦,隻要一張不罵人就難受的嘴?
老天爺賦予它們的這種天性簡直和詛咒一般不講道理。
都說造化弄人,那它們山膏族真的是快要被被玩弄成破布娃娃了。
聽著小山膏的話,希榕的腦中忍不住閃過一個畫麵。
老天往人間播撒智慧的時候,山膏淡定撐傘,老天往人間播撒武力的時候,山膏繼續淡定撐傘,唯有老天往人間播撒嘴臭的時候,山膏狂喜,一把扔掉了雨傘!
雖然她知道萬物各具特色是好事。但山膏這奇怪的特性實在是傷人傷己啊。簡直過於離譜了。
希榕忍不住對盤古道:【所以說,到底是什麼原因,才會讓山膏如此猥瑣發育?】
盤古沉默了一下。【不清楚,畢竟我死的早。】
還是那句話,他死的早,洪荒的某些奇葩事情絕對和他沒關係!
“尊者……”
小山膏期期艾艾的聲音把希榕喚回神來,麵對小山膏的小眼神,希榕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畢竟麵對這種損人不利己的天賦,她說什麼安慰的話似乎都有些過於蒼白了。總不能說:拜托,天生嘴臭,欽定的洪荒第一噴子真的超酷的好嗎?!
這時,楊眉在一邊勸道。
“山膏就是一群無可救藥的家夥,天生就是萬人嫌的,尊者讓它跟隨這麼長時間已經是慈悲了,便是現在讓它走,也無可指摘。”
青衣尊者似乎也終於發現了事不可為,深深的歎了口氣。
“既然如此……”
平日嬉笑怒罵、生機勃勃的小山膏這回倒是沒有罵人,隻是頭越來越低,幾乎低到了塵埃裡。眼淚在圓溜溜的眼眶裡打轉。
“……那你就罵吧。有這等天賦,不大罵特罵實在可惜了!”
“是,尊者,我這就走……誒?”
小山膏驚訝的抬頭,泛著水光的眼睛眨動間,啪嗒一聲,一滴眼淚滴落在地。
和它一樣驚愕的還有正欣喜於某隻臭豬終於被趕跑了的楊眉:嘎?
楊眉懵了,畢竟事已至此,無論怎麼看,好像都隻有讓那隻臭豬崽子圓潤滾蛋,而他,楊眉從此占據尊者身側第一位置的寶座這一條路了吧?
“堵不如疏。既然你無法改變善詈的天性,那不如就痛痛快快的罵吧。”
竹林間,青衣尊者含笑低頭看著身前的小山膏,它那麼小,粉嫩可愛,若是隻看外貌,誰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個小家夥,竟然會被全洪荒所嫌棄。
小山膏嚇壞了,慌忙搖頭道。
“不不不,這不合適,尊者你還是趕我走吧,若是我這麼跟在你身邊,卻是不合身份,會墮了你的威名的。”
尊者竟然支持它罵人,天呐,是它瘋了還是尊者瘋……一定是它瘋了吧?或者是耳朵壞了?
事實上,就連楊眉都以為自己的耳朵壞掉了,恨不得把那兩個耳朵摘下來洗乾淨再安回去。
否則他怎麼可能聽到平日溫柔和善的尊者竟然說出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