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榕抬起頭有心想要在這樹上找出線索,卻不想細細查看一下後,她反而被這樹的模樣給驚了一下。因為這似乎是一顆茶樹!
隨著她的靠近,那樹微微搖晃樹枝,樹葉簌簌,一股清雅的茶香撲鼻而來。
這其實是不對勁的,畢竟尋常的茶是需要特殊加工才能散發各色茶香,若隻是新鮮的茶葉,大多不會有那麼濃鬱的茶香。
她想了想,緩緩伸出手,摸上了那粗糙的樹乾,她本意是讓盤古用神識探查一番,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線索,結果這一伸手,她頓時心裡一顫。
那一瞬間,那顆樹仿佛不在隻是樹,而是她的一部分。摸著它,就仿佛摸著自己的左右手,心中不禁產生一絲親近之感。緊接著,不需要盤古以神識探查,一連串的畫麵和信息頓時擠進了她的大腦。讓她一下子愣住了。
這裡果然有問題,甚至可以說大有問題,因為這裡隱藏著混沌的一抹碎片,它無法和現在的洪荒相融,漸漸形成了一個獨立的空間,這裡灰蒙蒙的一片虛無,似乎什麼都沒有,連空間都是混亂疊加的,所以楊眉等人才會一進來這裡就和希榕分開。但稀奇的是,這裡卻有時間的存在。
當年四大最強的混沌魔神之一,時間魔神對盤古的怨恨太深,對這張戰鬥太過於耿耿於懷。以至於時間長河中被硬生生拽出來一條分流,融入了這個特殊的空間,於是才有了希榕看見的那些幻象,在這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重複著當年的那場戰鬥。
若是長此以往,這些幻象的靈性不斷攀升,怕是會成為真正的生靈,就算他們化形後隻有當日混沌魔神本體的三成功力也是不容小覷的,一旦他們出現在洪荒,那將是洪荒的一大災難。
但幸運的是,這幻象之中長出了一顆悟道茶樹。它正是希榕的幻象得了靈性所化,卻不知為何沒有變作榕樹,反而成了茶樹。想來是因為茶能幫人凝神靜氣,衝淡戾氣,更適合在此鎮壓和淨化此處的時間魔神那時間都銷磨不儘的怨恨吧!
希榕隻覺得那棵樹就仿佛另一個自己,忍不住對其輕聲呢喃道。
“怪不得我覺得那幻象少了些什麼,原來是少了我。”
少了她本身,那混沌之中名為希榕的一株小苗。
但隨後她又覺得這話不妥。
“不,不對,是少了你,你雖然是因我的幻象而生,但你終究非我。”
她自認為是個普通人,她做不到悟道茶樹的這般舍生取義,要知道悟道茶樹之所以能靠著嬌小的自己死死鎮壓住這些凶神一個元會,乃是以放棄了化形為代價的,也就是說,悟道茶樹此後就如那些受到限製的先天靈根一般,永遠也無法化形了,從生到死,它都隻會是一棵樹。
洪荒生靈為何都喜歡化為人形,因為人形道體修行速度更快,也因為能化為人形的喚做他/她,而不能喚做人形的喚做它。就如那先天壬水蟠桃樹,說得再厲害,也不過是人人爭搶的天材地寶。
因為此刻的心神相連,希榕心中堵了很多話,但最後她隻是歎息了一聲。
“悟道茶樹,辛苦你了。”
悟道茶樹樹葉簌簌,它的靈智也受到了限製,就如那剛出生的嬰兒一般,它並未覺得自己有多可憐,隻因為希榕的出現而感到親切和開心。也正因為這一絲親近,所以它才會主動打開‘門’,讓希榕進來的。
盤古也沒想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隻能說,幸好有悟道茶樹的鎮壓,否則若是那些混沌魔神的幻象生出靈智,逃到洪荒來作亂,那絕對是比凶獸還要可怕的存在。搞不好新生的洪荒真的會因為這群混沌魔神的怨恨而被搞得支離破碎,重歸混沌。
無論是盤古自然不希望這種情況發生,他覺得這悟道茶樹在此鎮壓並不保險,依照他的性格來看,直接解決問題的源頭才是最好的辦法。
希榕聞言頓時無奈道。
【你說得輕巧,關鍵是這要如何解決呢?】
一會兒是時間長河的倒影,一會兒是混沌魔神的怨恨,一會兒又是幻象靈性什麼的,她連聽懂都是勉強了,還能乾什麼?
難道要她給這些死掉的混沌魔神幻影念一段大悲咒,讓他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
但問題是,這個時間段佛這個概念還沒出來呢!
盤古看著半空中還在怒吼的混沌魔神幻影,聲音低沉道。
【很簡單,既然他們對這段回憶如此耿耿於懷,那我就再殺他們一遍就好。】
當年那場戰鬥沒什麼對與錯,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而如今也是一樣,為了洪荒的安寧,哪怕沒有盤古斧,他依然能再殺這些混沌魔神一次!
*
黑暗中,一連串的驚叫聲傳來。
“怎麼回事?”
“好黑!”
“我……我的法力不能用了!”
“我的也是!”
待到木冬春搞清楚情況後,頓時麵色一驚,因為這裡隻有他、水玲玉和火元三個麒麟族人,無論是尊者、楊眉還是凰儀都不知所蹤。最可怕的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法力和修為竟然無法動用了。
這一下子,他們就仿佛失去了手腳的人,渾身沒有一絲安全感,怕是出生以來都沒有這麼驚慌失措過。才剛剛進來就有些後悔了。
雖然他們之前說了絕不貪生怕死,但他們隻是為了不錯過機緣隨口說說的,可不是真的想要死在這啊!
“尊者!尊者!”
“希榕尊者!”
三人不敢亂走,扯著嗓子喊了幾聲發現無人回應,三個年輕人忍不住哆嗦起來,感覺自己仿佛被世界遺棄了一般。
看似最壯的火元反而是情緒波動最大的那個,又怕又怒的他忍不住暗罵一聲。
“這什麼破地方!”
“收聲!”
木冬春這時候也顧不上裝溫和老好人了,皺眉嗬斥了一聲。
“雖然現在動用不了法力,但不是也沒死嗎?你冷靜一點!尊者說不定就在附近,她肯定會救我們的。”
他像是在安慰同伴,實則也是在安慰自己。隨後他提議,不能這麼傻站著,往前麵走走,說不定會有轉機,或許能碰到其他人也說不定。
三人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行走很是麻煩,為了不走散,他們必須手拉手的走,又怕撞上什麼東西,所以隻能伸手往前摸,好似瞎子一般。
就在他們暗道這黑得也太過分的時候,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低聲道。
“太黑了。”
“是尊者的聲音?!”
火元驚喜的開口,隨後三人頓時愣住了。
隻見遠處出現了一顆發光的樹,朦朦微光驅散了周圍的黑暗,分明是樹發的光,但當他們看見那一抹青色背影的時候,瞬間覺得那不算高大的身影也在發光。那是希望的光!
“是尊者!”
“尊者!”
幾個年輕人慌忙叫喚著朝著那邊跑去,生怕跑慢了就被丟在了這黑暗中。
至於為何他們動用不了法力,但尊者開口說了句太黑了就有了光?
尊者是何等人物,有這種手段不是很正常嗎?
然而很快,年輕人們臉上的欣喜就逐漸僵硬下來,緩緩變成了驚愕和恐慌,因為他們忽然發現,無論他們怎麼跑都無法靠近那遠處的青衣尊者,甚至他們之間遙遠的距離連一絲一毫都沒有縮短!
“尊者!尊者!”
火元臉紅脖子粗的叫喊了幾聲。但那青衣尊者似乎聽不見他們的聲音。
虛無的空間內,青衣尊者在半空中如履平地的行走,此刻,她的臉色似乎很不好看,冰冷的仿佛一座冰雕,她的腳步也很慢,慢得出奇。渾身都散發這抗拒的氣息。
但這樣厲害的尊者在抗拒什麼呢?
或者說……她在害怕什麼呢?
木冬春停下腳步遠遠的看著,恍惚的想。
而很快答案就出現了。
“殺!”
十二萬丈高的恐怖魔猿手持大錘朝著那青衣尊者砸了過去,他那麼龐大,以至於青衣尊者在他麵前也成了螞蟻。
但最恐怖的不是他的體型和相貌,而是他那如山如海一般的恐怖威壓。
撲通撲通,木冬春幾人瞬間被壓得重重跪倒在地,膝蓋處甚至滲出血跡來。他們幾個卻顧不上這些,隻是雙眼駭然的看著遠處。
砰!
巨錘落下,那一瞬間,仿佛整個空間都震動起來。
然而在木冬春幾人驚駭的眼神中,那巨錘就這麼直直的穿過了青衣尊者的身體,仿佛幻影一般。青衣尊者直直的看著那魔猿,渾身連一根汗毛都沒有傷到。
但她的表情卻更冷了,也更不好看了。
她到底在抗拒什麼?
她到底在害怕什麼?
木冬春的腦海中再次閃過這個問題。
與此同時,更多淒厲的怒吼和嚎叫出現。無數木冬春等人從未見過的猙獰的巨獸、巨人出現,他們嘴裡叫著。
“盤古!”
“盤古!”
“盤古”
他們是那麼強,哪怕隻是威壓就已經壓得木冬春等人嘴角滲出血來。
然而那青衣尊者依然隻是看著,直到……半空中最後一個巨人顯出身形。盤古,那是盤古大神!
木冬春雙眼滲血,卻還是死死的盯著前方,他看到青衣尊者看著那盤古大神的幻影久久沒有移開視線,原本冰冷的麵色如冰雪初融,緩緩露出一絲懷念來。
但很快,她似乎反應過來,頓時狼狽的扭過頭,不敢再看那抹幻影,而是步伐沉重的再次走向遠處的那顆樹。
滴答,木冬春眼眶滑落一滴鮮紅的血液。但他的眼中卻隻有迷茫。
尊者在害怕盤古大神?
不,不對,她那個模樣分明是……害怕再次看見已死的故人的音容笑貌。
或者說,她不是害怕,隻是不敢麵對故人已死這個事實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