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衙役推推搡搡的把薛母趕出去老遠,這才返身回去。薛母站定身子,呆呆地望著那衙役的背景,不禁悲從中來。她千辛萬苦從銅仁趕來,滿腔的希望都寄托在提刑司,卻不想提刑司竟然不接受百姓訴訟,居然就這麼把她搪塞了回去。天下之大,難道就再也沒有能夠申冤的地方了嗎?
薛母越想越是氣苦,水舞趁機上前勸道:“娘,咱們還是回銅仁吧。”
薛母一把推開女兒,號啕大哭起來:“天殺的葉小天呐,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哇!老天爺啊,官府也不肯為民婦申冤,你讓我這個孤老婆子怎麼辦呐,求求你一個雷把那害我全家的畜牲給劈了吧!”
大街上許多行人,突然見這老婦號啕大哭起來,嘴裡還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便覺此人有些不正常,是以紛紛走避,避恐她突然瘋病發作,其中卻有一個青袍人,本來正緩步徐行,突然聽到葉小天三字,登時站住了腳步。
他帶著一個小廝在路邊站住,靜靜聽薛母哭罵,薛母指天頓地號啕痛罵,語無倫次地說了半晌,那人才把她所敘說的情況理出一個頭緒,弄清了薛母哭訴的情況,那人的雙眼頓時亮了起來。
他扭頭對那小廝低語了幾句,便向薛母的方向微微一笑,轉身離去。那小廝走過去,對又哭又罵的薛母道:“這位老人家請了,你方才的哭訴,我家老爺都聽見了,請你跟我回去,我們老爺想仔細聽聽你這樁案子,如果確有冤情,我家老爺願意為你做主!”
薛母一聽,就似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甚至都沒問問這人所說的老爺是誰,便一迭聲道:“我去!我去!我這就跟你去!”
薛母興衝衝地跟著那小廝便走,連水舞都不顧了。水舞生怕母親有什麼意外,急急在後追趕,三個人匆匆行了一陣,卻見前方赫然出現一座氣勢恢宏,絲毫不亞於提刑司的衙門。
水舞抬頭一看,就見門楣上赫然一塊牌匾:“貴州承宣布政使司”。那小廝站住腳步,對薛母道:“我家老爺就在這處衙門裡做事,你跟我來,從角門兒進去,一路小心著些,切勿高聲言語。”
薛母隻求有人能接她的狀子,是以唯唯諾諾,連聲答應。水舞見那小廝引她們所來的地方是布政使司衙門,知道他不是什麼惡人,這才放下心來,眼見母親隨那小廝進了角門,水舞無奈,忙也跟了進去。
那小廝引著這母女倆不走衙門裡的儀門正道,隻管沿著一側角門小道曲折前行,穿過一處處廂房院落,忽而出現在一處僻靜的宅院裡,門上掛著一塊牌子,上寫“照磨司”三個大字。
小廝引二人進入正堂,內中正有一名官員高坐,年僅三旬,相貌清朗,身著一襲綠袍,薛母曾在京官府上做過丫環媽子,見識雖說不多,可是從官袍還是能區分出級彆高低的。此人身著綠袍,應該是個八品或九品的官。可她這時已經迷了心竅,也不管這人官兒大小,便搶上一步,納頭拜道:“青天大老爺,求您為民婦伸冤做主啊!”
那官員沒曾想薛母進門便拜,趕緊繞過公案,親手將她扶起,滿麵春風地道:“老人家在這裡不必拘泥身份。方才本官在路上,聽你似乎有天大的冤情,本官一向最好為人主持公道,你彆急,坐下慢慢說。”
那官員說罷,便吩咐小廝上茶,請薛母坐了,讓她從頭說起,薛母添油加醋地把葉小天如何大雨天趕到她家卻被丈夫趕走,又如何去而複返,爭執殺人的經過說了一遍。
水舞在一旁聽母親所言不儘不實,幾次三番想要插嘴,都被薛母厲聲喝止,那官員聽罷,嗬嗬一笑,頷首道:“本官明白了,此人求婚未成,便蒙麵殺人,想著除去你的丈夫,以便再無人從中作梗,便可迎娶你的女兒。”
薛母一拍手,喜道:“大老爺英明!就是這樣,他恨我丈夫不肯把女兒嫁他,便想殺了我丈夫,到那時我一個孤老婆子還不是任他擺布?偏偏我就不信這個邪,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那官員想了想,笑眯眯地道:“本官不管刑獄,如果貿然為你出頭,不免有越權之嫌,會引起同僚忌憚。這樣吧,我修書一封,介紹你去見我的一位好友,他叫李秋池,是貴州第一訟師,你讓他幫你出麵,先把官司遞上來,布政司這邊,我會替你打點,一定讓你見到布政使大人。”
薛母感激涕零,連聲道謝:“好好好!老天爺開眼,老天爺開眼呐。如果這血海深仇能報,民婦一定為大老爺您修一個長生牌位,早晚三柱香,日日叩拜。”
那官員嗬嗬一笑,擺手道:“老人家言重了。”
薛母擦了擦眼淚,又感激地道:“還未請教,大老爺您是……”
那官員微微一笑,道:“本官貴陽府照磨司照磨,徐伯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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