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腹黑人主(2 / 2)

夜天子 月關 6718 字 1個月前

宇無過“噗”地一口茶噴了出去,哭笑不得地道:“大人呐,你可真是……,下官真是敗給你了。”

喬尚書不悅地道:“究竟是誰。何必賣這許多關子。快快講來!”

“葉、小、天!”

喬尚書呆了一呆才想起來他說的是誰。喬尚書緩緩地道:“葉小天?不錯,他也是土官,與夏家可謂門當戶對。唔……,你剛才說什麼,皇上還不死心?”

宇無過點點頭道:“不錯!皇上不死心。而葉小天恰巧又被拿問京師待罪,所以五皇叔想利用這件事做文章,逼葉小天主動解除婚約!”

“豈有此理!皇家體麵,全讓他丟光了!”

喬尚書再度拍案而起:“夏氏女乃土司之女,而土司無異於一方諸侯,納其女為妃。此乃大忌!何況人家早有婚約在身,巧取豪奪,豈是人主所為?老夫馬上會齊一班老友,上書諫阻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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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皇帝此時正在參加經筵,經筵就是召集博學的大臣。為帝王講論經史學問而設的禦前講席。同太傅給太子或皇帝上課不同,皇帝本人在這個過程中既可以聽也可以問,還可以發表自己的看法,有點研討會的意思。

今日的經筵由首輔申時行主持,講的是唐朝諫臣魏征。萬曆皇帝已經長大成人,自有他的一套人生觀、價值觀,聽那禦史台都察禦史顧傾城口若懸河地講了一番魏征的功績,把他捧得天上少有世間無。萬曆皇帝微微一笑,頗有些不以為然。

待都察禦史講罷,萬曆皇帝輕笑轉首。向首輔申時行問道:“閣老認為魏征此人如何?”

申時行和言官們的關係很不好,非常不好。本來繼任首輔後,是申時行打開了一言堂的局麵,言官們不再像張居正晚年時一樣隻能當個擺設,雙方的關係應該相當不錯才對。

但言官們重新掌握了話語權後,第一件事就是向張居正反攻倒算。而申時行雖然和張居正有些地方政見不同,但總的來說還是同一陣營。而且是張居正的心腹。

言官們要攻訐張居正,許多事都繞不開他。於是有意無意的就連他也捎帶著抨擊了。申時行放出一群白眼狼來,他能忍得下這口氣麼?所以首輔與台閣的關係從兩年前就開始急劇惡化,申時行忍無可忍主動跳出來應戰後,雙方更是發展到了勢同水火的地步。

顧傾城正是言官們的領袖,所以對於今日做這主持,申時行不情不願。他正懶洋洋地在一旁打醬油,忽聽皇上向他谘詢,申時行不禁微微一怔。

他瞟了顧傾城一眼,雖然心中極不願為他們這些做言官的張目,可是對曆史早已蓋棺論定的魏征,卻也不好說出其他看法來,便道:“魏征耿忠強諫,乃是一位賢臣!”

顧傾城微微一笑,捋著胡須,麵露得色,能從政治對手口中聽到讚美他這一派係的代表,無疑是一件樂事。

萬曆淡淡一笑,道:“魏征最初侍奉李密,之後再事李建成,再後侍奉唐太宗,忘君事仇,一至於斯,三姓家奴罷了,算什麼賢者?”

顧傾城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魏征是他們言官標杆性的人物,魏征不僅是一個榜樣,而且有實際用處,他們要做魏征,就可以理直氣壯地要求皇帝做唐太宗,當然,是做那個“虛心納諫”的唐太征,隻要“虛心納他們的諫”就好。現在皇帝貶斥魏征,這算什麼意思?

顧傾城立即上前道:“皇上,魏征為官,上不負時主,下不阿權貴,中不侈親戚,外不為朋黨,不以逢時改節,不以圖位賣忠,乃人臣典範!”

萬曆皇帝莞爾一笑,道:“先後侍奉三主,這叫不以逢時改節嗎?他是一個乾吏不假,但為官者,首重節義,此人稱不得名臣。還有那唐太宗,脅父弑兄,家法不正,也不可取!”

顧傾城還待據理力爭,萬曆已然起身,淡淡地道:“從今日起,經筵不講《貞觀政要》了,隻讀《禮記》便可。”

申時行大感快意,立即上前一步,躬身道:“遵旨!”

申時行是首輔,又是今日的經筵主持,他這麼表態,此事就等於通過了。

望著皇帝離去的背景,老謀深算的申時行急急思索著:“皇上此舉究係何意,莫非是打算清理言官係統了麼?如今對太嶽先生喊打喊殺的禦史們,其中可很有幾位當初對太嶽先生巴結的很。如果皇上有意打壓台諫官們的氣焰,倒是我的一個大好機會,正可趁此機會出手,教訓他們一番。”

顧傾城也隱隱感到有些不對勁兒,皇上隻是單純地對魏征的品德為人不滿意,還是彆有所指?皇上就這麼不鹹不淡地評價了一句,隨後取消了《貞觀政要》的宣講,他實在猜度不透。

走向後宮的萬曆皇帝,眸中露出一絲隱隱的笑意。張居正死後,言官勢力重新崛起,指責張居正遏阻言路,跋扈專橫,這對清洗張派勢力是有作用的,所以萬曆縱容了他們。

但是現在張派勢力已經清洗的差不多了,言官們重又把矛頭對準了皇帝,這令年輕的萬曆天子開始感覺到不舒服了。大明的言官,上至國家大事,下至後宮瑣事,隻要你看不慣,就可以罵!

美其名曰,那叫進諫,實際上在奏章上什麼過份的話都可以講,完全就是在罵皇帝,海瑞很有名,是因為他的獨立特行隻此一家彆無分號,而不是僅僅因為他罵過皇帝。罵皇帝的人海了去了。

海瑞今年剛剛過世,還不知道有多少言官爭著搶著要做海瑞第二,萬曆覺得言官這匹脫韁的野馬是該重新套上嚼頭的時候了。於是,萬曆皇帝巧妙地利用了首輔申時行和言官們之間的矛盾。

今天這場經筵,主持官是他點的,宣講的題目也是他定的,為的就是這一刻,籍此激化內閣與台諫之間的矛盾,作為最終的裁斷人,他可以進退自如。

隻是,腹黑的萬曆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他隻是想娶個漂亮媳婦兒而已,卻又捅了文官們的馬蜂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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