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道貌岸然(2 / 2)

夜天子 月關 5396 字 1個月前

“卟嗵!”高侍郎直接就跪了,把官帽一摘,跟方才內閣首輔申時行一樣,氣得肚子一鼓一鼓的,也隻能耐心聽人彈劾。

萬曆皇帝眼見他們互相攻訐,把這一場朝會變成了一場鬨劇,心中好不悲涼:“我老朱家的江山,就是找了這麼一批,在替朕管著麼?”

可饒是他早知道這些禦史有些喜歡誇大其辭,聽到謀反這麼敏感的事兒,還是不由提高了警惕。

萬曆坐直了身子,沉聲道:“禦史雖有風聞奏事之權,也不可無端誣陷大臣。高侍郎有何不軌之心,你若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朕絕不饒你!”

王留川昂昂然道:“皇上,禮部左侍郎高啟愚主持南直隸鄉試時,曾出題《舜亦以命禹》,嘿嘿!誰是舜?誰是禹?高啟愚主持南直隸鄉試。是當時的首輔張居正指定的人選。此人居心不良,這是要勸進張居正做皇帝呀,他故意出此命題。測試士林民意,同時也是有所暗示,希望能明白其意又想鑽營的人勸進!”

高啟愚都快氣哭了,他真想高呼一聲“冤枉”。可皇上還沒問他話呢,他什麼都不能說。把個跪在金鑾殿上的高侍郎氣得渾身哆嗦。萬曆皇帝再度轉向申時行,淡淡地道:“首輔以為,高卿有罪麼?”

申時行一聽萬曆皇帝依舊稱高啟愚為卿,顯然是未曾因此怪罪,急忙說道:“王禦史以此暖昧陷人死罪。若皇上信從其言。臣恐讒言將接踵而至,文字之獄,絕非太平王朝氣象!”

萬曆皇帝微微頷首,申時行向他的同黨吏部尚書黎秋雨使了個眼色,倒底是官場上的老搭檔,黎尚書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怒氣衝衝出場道:“王留川依仗禦史特權,讒言欺君,構陷大臣。若不嚴懲,台諫官將肆無忌憚了!臣以為,當把王留川貶出京城,以作懲罰!”

萬曆對這些人早已深惡痛絕,馬上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可還沒等他說話,都察院左都禦史葉千尺和右都禦史嚴亦非便不約而同地出班,跪倒,除冠,高呼起來。風聞奏事乃言官之權。皇上若準了黎尚書所言。從此科道萬馬齊喑了!”

給事中王士性、禦史李植雙雙跪倒,高呼道:臣王士性(李植)彈劾吏部尚書黎秋雨,阿附權臣之意,蔽塞朝廷言路!”

有人彈劾就得免冠聽劾,高啟愚免冠聽罪還沒起身,吏部尚書黎秋雨又摘了帽子,在他旁邊跪下聽參了。萬曆皇帝怒極,忍不住正話反說,道:“諸禦史所言有理,既如此,便罷了高啟愚的官兒,叫他回家養老去吧。”

高啟愚聽得臉兒一白,他隻是想跟林侍郎彆一彆苗頭而已,哪想得到會摻和進這麼多人、攪出這麼多事兒來?正懊惱間,首輔申時行怒了。

申時行固然圓滑,可也不是毫無脾氣,高啟愚是第一個站出來附和他的人,又是堂堂一部侍郎,如果就這麼被禦史們趕出京城,他這個首輔算是乾什麼吃的?

申時行白眉一挑,袍袂一甩,“卟嗵”一聲就跪倒在地,擲地有聲地道:“高啟愚無罪!皇上若憚於科道,妄治其罪。臣自請除職,與高啟愚一同離開京城!”

戶部尚書楊巍也是申時行一黨,馬上也撩袍跪倒:“臣自請除職,與申首輔、高啟愚一同離京!”

內閣次輔許國、內閣大臣餘有丁一見行政官和監察官之爭已經進入白熱化狀態,不能再袖手旁觀了,馬上也出班跪倒,高聲道:“禦史王留川蓄意挑起朝臣不和,此非秉公履責,實是包藏禍心,臣以為,該免其官職!”

萬曆皇帝微微眯起了眼睛,道:“嗯!依眾閣老、眾臣工之見,該懲罰王留川嘍?”

一聽皇上話風似有答應的意思,剛剛才站起來的眾言官呼啦啦又跪了下去:“許國倚仗權勢,迫害言官,閉塞聖聽,應予嚴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鑾殿上突然響起一陣聲震屋瓦的爆笑,一個個跪在地上做痛心疾首狀的大臣愕然抬頭望去,就見萬曆皇帝坐在禦椅上縱聲大笑。朱翊鈞狂笑不止,笑到極至,還在禦案上用力地拍了幾掌,直至笑出淚來。

他的心中無比厭惡、無比悲哀:朝會,究竟是個什麼地方,真的是文武百官憂國憂民心關天下的所在嗎?袞袞諸公是些什麼東西?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而我,我隻是想要一個女人而已,卻被他們橫加指責!

朱翊鈞大笑著站起來,在滿堂文武愕然的注視下向寶座屏風後麵走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恣意狂放的笑聲依舊連連不斷地傳來。未幾,三德子便持著聖旨從乾清宮裡出來,出了宮,直奔驛館。

萬曆徹底厭倦了被這些道貌岸然之輩像木偶般玩弄,比起這些人,葉小天反而不是那麼可憎了,朱翊鈞寧可放棄對他的懲治,也不願再麵對那班人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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