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魔鬼的誘惑(1 / 2)

夜天子 月關 7214 字 1個月前

田彬霏並不知道在貴陽府,正有一位以他的未亡人身份出現的姑娘,為了他當街殺死了他的“仇人”韋業,他也不知道他一生嗬護珍愛的妹妹,正孤心苦詣地為他培養著接班人,以接過他背負一生的責任和生存的唯一理想:振興家族。

他現在叫田是非,換了一層身份,從某種程度上,他似乎也跳出來了本來身份賦予他的責任和義務。他現在要做的,僅僅是保證葉小安的“死”還有他的“新生”。

李大狀陪著葉大嫂趕到了銅仁,一個人死掉後的模樣和生前會有很大的區彆,缺了生氣,樣子就會變得異樣起來。如果他又受過傷、破過相,那僅有五六分相象的人,就會有七八分相似。

而死人與生前會有所不同,這是儘人皆知的事,所以七八分相似的模樣,哪怕看在他至親的人眼裡,也會覺得本就應該是這樣,如果與生前相貌一模一樣,反而不正常了。

更何況李大狀陪著葉大嫂趕到銅仁已經是五天之後的事了,屍體在停放期間破敗的更加厲害,所以他們看到“葉小安”時,完全沒有什麼懷疑,事實上一見那相像的模樣,又是在先入為主的情況下,葉大嫂悲呼一聲,已經撲到屍體上痛哭起來,哪可能去細細檢查屍體。

至於李大狀,則站在一旁,滿麵悲戚。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如何讓目光顯得更真誠,時不時調動一下嘴角的肌肉,讓它生動地抽搐幾下,仿佛他正強忍著痛哭失聲的衝動上麵了,更不會仔細端詳那個死鬼。

銅仁於家聽說葉小安慘死之事後,已經出麵幫他們做了善後,“葉小安”已經由於家提供了一口質料上等的棺槨,戲園子也被封了,戲班班主、眾戲子、樂師等人也都被拘在園中。

至於當日的觀眾,這可就不容易找了。那票又不是實名認證的,實際上根本就沒有票,門口交了錢便可進園子。誰曉得當日來看戲的都有些什麼人,至於當日搗亂的潑皮,就更沒法找了,戲班子裡的人不認識。

而且葉小天現如今在銅仁府是眾所皆知的不可招惹的第一號凶人。當死在戲園子裡的那個戲子其實是葉小天的胞兄的消息傳開後,整個銅仁府所有在道上混的人個個驚懼。

儘管此事與他們沒有一丁半點的關係,可他們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誰曉得葉土司震怒之下會不會來個寧殺錯勿放過,所以銅仁的城狐社鼠、三教九流,能逃的全逃了。

如此一來,整個銅仁立即風清月朗。大有路不拾遺、夜不避戶的派頭。不過由此一來,也更難分辨當日在戲院子裡搗亂的人究竟是誰了,但凡逃走的,個個都有嫌疑,怎麼查?

田彬霏暗中關注著李大狀一行人的行止,對葉小安之死其實毫不在意的李大狀絲毫沒有了平日的精明,他和葉大嫂接收了“葉小安”的屍體,簡單了解了一下當日的情況,委托於家代為調查凶手的下落。便護送著靈柩返回臥牛山去了。

看著李大狀一行人離開銅仁城,坐在茶樓上的田彬霏微微一笑,向兩個下人招招手,便會了帳,登上滑竿,聽著那滑竿發出的吱吱嘎嘎的美妙音樂,返回了七星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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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廷也,有法度者也。廟,居之於朝廷同尊者也。而觀。於上觀望,窺測無上天意,以求天人合一之所在。這名字的不同,與佛教兩教之不同,卻也暗暗吻合。

一般這種教派叢林,多建於大山之中,求個清靜,建於鬨市大阜之中的寺廟道觀雖然難免要沾染更多的紅塵煙火氣,但是他們一樣會講究鬨中取靜,就如這七星觀,雖然自長風真人入駐,香火鼎盛,香客如雲,但也僅限於前觀,後觀依舊是外賓止步的修行之所,極是清幽。

不過,這裡現在卻有一群並非道士的人長住,而且其中還有女人,隻是他們捐獻的香油錢實在驚人,觀中修道之士無論上下,都視之如衣食父母,卻也不會挑剔他們擾了自己的清修。

田彬霏的滑竿兒從觀後角門兒抬進來,便直接進了後觀。

祈禳殿,存思堂,滑竿兒停下,田彬霏又被抱上一輛木輪車,便被人推了進去。

“你不用說了,我是不會答應你們的!”

存思堂上,人人都認為已經死掉的葉小安,正站在那兒,臉色蒼白,滿眼驚懼地看著田雌鳳。田雌鳳嫵媚妖嬈,與田妙雯有六七分相似,比初為人婦的田妙雯更年長幾歲,仿佛一枚熟透了的桃子般嬌豔欲滴。

這樣的美妙婦人,再加上她的巧笑嫣然,換作其他場合,隻怕要看得葉小安色授魂銷。但此時葉小安看著她,卻像是看到了一隻羅刹女鬼,似乎她馬上就要張開血盆大口,嚼得他屍骨無存。

“你回來了?怎麼樣?”看到田彬霏,田雌鳳放棄了對葉小安的勸說,微笑著迎向田彬霏。

田彬霏看了葉小安一眼,刻意加重了語氣:“臥牛嶺派了李秋池,陪同葉小安的妻子來到銅仁,已經接收了屍體,扶棺返回臥牛嶺了。”

葉小天本就臉色蒼白,聽到這話,仿佛被一記重拳擊中了腦袋,踉蹌退後兩步,一屁股跌坐在椅上。他還活著,但所有人都認為他已經死了,就連他多年的枕邊人,與他共育有一子的女人,也是一樣。這一刹那,他有一種被整個世界拋棄了的感覺,那是一種莫以言喻的恐懼。

田雌鳳微微一笑,對田彬霏道:“好的很,我立即派人通知天王,咱們這邊偷了天,那邊就好換日了。”

田雌鳳向田彬霏遞了個眼色,示意他趁著葉小安心防已失,繼續勸說,便姍姍地走了出去。他們這番話根本就沒有背著葉小安,也根本無需回避,這件事要辦成,葉小安必須要參與其中,又何必瞞。

田彬霏輕輕推動輪椅。來到葉小安麵前,他坐在輪椅上,與跌坐在椅上的葉小安差不多一般高。但一個腰杆兒挺拔,一個萎頓在那裡,高下立判,田彬霏看著葉小安。就像掌人生死的神祗,俯視著一個螻蟻般的存在。

“葉小安,從現在開始,你已經不存於世了。所有的人都認為你已死去,包括你的父母和妻兒!”

葉小安怒視著田彬霏:“我還活著!”

蒙麵巾上露出的那雙眼睛帶著一抹笑意:“有什麼區彆?如果我現在殺了你,不會有人知道你又死了一回。你的家人甚至不會為你再悲傷一次。你真的還活著?”

葉小安艱澀地咽了口唾沫。眸中露出絕望之色。

田彬霏悠然道:“你是葉小天唯一的手足,可葉小天對你怎麼樣,你心裡有數,他有把你當過兄弟嗎?那麼多外人都可以掌握大權,可你這位親兄弟卻沒有一點實際的權力,可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