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開拍的時間裡,積累了將近一個月的內容素材,又因閉店不用迎接客人,辛南雨在最後幾日莫名閒暇。
人一閒,就容易亂想,為不存在的事心慌。
因為熟稔,辛南雨如今不怕鏡頭和節目組,反倒開始怕嘉賓,怕自己招待不周,說錯話,讓嘉賓不滿意,還特意潛入粉絲群與超話,搜集“情報”。
除了辛南雨和段司宇,另外四個常駐嘉賓,兩男兩女,兩個演員,一男模特,一女主持。
兩個演員的年齡各排首尾。
最大的年近40,向文茵,知名度高的老演員,年輕時曾紅火過,中途沉寂一段時日,再複出已接不到角色,隻能跑跑綜藝。
最小的則25,陸蔚,出道沒三年,因有背景,拿的資源異常好,接的全是劇中高光角色,粉絲和熱度與段司宇近乎持平。
兩個演員都簽了整12期。
剩下兩人則是“關係戶”,男模特凱奚是讚助商的兒子,女主持林韻則是總製片的妻子,經常活躍在綜藝裡。
粉絲群和超話中,幾乎無可用信息。
就算有,也前後矛盾,前一條還說陸蔚討厭咖啡,後一條又說喜歡焦糖拿鐵,因為多是假消息。
努力做了功課,但卻是無用功,開拍前一日,辛南雨沮喪到穀底。
顏煙看他沮喪,簡單爬取幾個嘉賓的高頻關聯詞,以及出道以來的輿情.事件,整理成通俗易懂的內容發過去。
“你不必做到事事周全,”顏煙安慰,“隻要能避開對方的雷點,避免說讓對方不悅的話,就是成功。”
辛南雨打開文件,鬆了口氣,抱著顏煙不放,“煙哥,還好有你在!我一個人真的不行,我就是笨蛋,什麼都不會......”
警告的視線掃過去,段司宇問:“什麼文件,怎麼不發我一份?”
辛南雨應聲轉發,仍未鬆手,靠在顏煙肩上,汲取溫暖。
點開文件,段司宇認真看完,順手收藏下載,存入雲端,“以後的文件都發到群裡,我也要看。”
“你說你不需要,煙哥才隻發給我的。”辛南雨小聲反駁。
段司宇蹙緊眉,“我什麼時候說不需要了?”
“我那天問你,你說你用不著看情報,還指著人照片說——”
辛南雨咳了咳嗓,模仿,“你就記住,年老色衰的小情兒,笑麵虎,事兒逼。”
前兩個對應向文茵和陸蔚,“事兒逼”則對應後兩個關係戶。
辛南雨的兒化音不太自然,有些滑稽。
顏煙似是被逗笑,低笑一聲,聲音很輕,微不可查。
難得見顏煙笑。
段司宇一怔,沒朝辛南雨發難,隻說:“不信你等著看。”
當晚,所有工作人員事先到達,架設設備,調整檢查,提前十幾小時做準備,通宵達旦忙碌。
對麵燈火通明,連花園裡都架著大燈打光。
人聲嘈雜,門庭若市。
顏煙站在陽台,沒點煙,手裡一杯溫水。
熱鬨被隔在對麵。
那種極淡的失意又至。
顏煙摸出手機,拉近鏡頭,聚焦對街摁下快門。
這些畫麵不會出現在節目裡,無人在意,也無人記錄,因為這對工作人員來說,不過是萬天忙碌中的平凡一日,連自己都數不出價值。
多數光鮮的視線,隻會落於鏡頭前的人,並不會掃到幕後。
而幕後的人,名字被寫在感謝名單裡,便是唯一留痕,而更多無記錄的實習生與臨時工,連名字都不會被留下,歸途將是聲息杳無。
他亦是如此。
需求改了又改,同事來了又走,項目拆分重組,他走後,亦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唯一參與過的證明,是幾十條稅收與保險記錄。
單手拿手機不穩,手腕太抖,照片很模糊。
顏煙放下玻璃杯,兩手拿穩手機,再一次摁下快門。
夜裡視野不明,但手機的算法,已能構建出讓人類滿意的照片,顏煙點開圖查看效果,對他這個門外漢來說,成品竟意外不錯。
“還不想睡?”身後的門被拉開,帶著水汽的風及近。
顏煙側身,往旁一步,主動給段司宇讓出原先的站位。
似在警惕猝發的擁抱。
段司宇眉梢一挑,並未動手動腳,隻是搶過顏煙的手機,看他方才在拍什麼。
主體不是南雨小窩,而是花園裡擺弄設備的人,門口進出的身影朦朧,輪廓虛影失焦,竟有些孤獨意味。
段司宇舉起手機,擅自拍一張,方才還給顏煙,“想通宵熬夜?”
“沒有。”顏煙接過手機,查看對方拍了什麼。
大片黑影,光源扭曲,連建築都看不清。
顏煙留下沒刪,隻收起手機,“但可能會晚睡,先把藥給我,你彆等我睡,早點休息。”
根據計劃,天不亮時,所有人都要到場做準備,按台本上的順序入鏡。
辛南雨本也睡不著,但想著要上鏡,怕精神不濟,索性先遠離,去海貝酒樓休息一晚,保持飽滿精神。
“晚睡?為什麼?”段司宇問。
“我想看他們。”
他們。
循著視線,段司宇發現,顏煙正望著樓下忙碌的人,情緒很詭異,不高興也不壓抑,實在看不透。
“我陪你。”段司宇索性說。
“......算了。”顏煙轉身,要回房間,不可能答應。
段司宇迅速攥住顏煙的手腕,將他拉回原位,並不放手。
顏煙側過頭,也不看樓下的人了,視線不知落在何處,細頸上的筋緊繃著。
拉鋸對峙的沉默。
良久,段司宇妥協,將藥盒放到他手心,“我不打擾你,你想看多久都行,明天醒了之後給周瀾發消息,他會過來接你進去。”
說完,段司
宇停頓一秒,而後主動離開,似有未說完的話。()
顏煙一怔,在段司宇關上門前,主動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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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砰——
門合上。
望著緊閉的房門,顏煙有一瞬失神,轉身再麵向對街時,心思已不在樓下,而是飄到彆處。
還剩不到半個月。
十幾天,等節目錄製結束,他與段司宇就會走到岔路口,今後各走各路。
這是可預見的未來。
他已構想過無數次。
但此刻,當樓下的人猶如警鐘,打下第一道鈴,開始倒數時,竟有一絲不舍擅自闖進,竄入他的情緒,擾亂早就下過的決心。
彆這樣。
你要死了,彆垂死掙紮,那沒用。
顏煙在心裡對自己說,想要喝點水冷靜,手指卻一抖,拿空,杯從指尖脫落。
砰——!
兩層樓的高度,玻璃杯摔到地,發出破碎的巨響。這聲響動太刺耳,引得旁人皆停住動作,往聲源處看,沒見著人,才繼續麻木地忙碌。
顏煙深呼吸幾次,轉身下樓,去廚房拿了個垃圾袋,慌忙出門。
好在杯子質量不錯,沒被摔成渣,隻是碎成十幾片,零零散散分布。
打開手機電筒,顏煙蹲下身,仔細拿起碎片,放進袋子裡。
收拾到第二片時,大門倏地開了。
昏黃的光泄出,猶如日出時的朝暉,照亮視野。
顏煙背脊一僵,沒抬頭,繼續收拾。
“顏煙,彆收了。”段司宇疾步走近,將顏煙從地上拉起,一把搶過垃圾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