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活著的理由是什麼?”陸遠慘笑。
“或許這麼說對品江城的百姓不公平,但是,你姐臨死時,笑了。不是以前那種平靜的笑,而是笑的很純粹,很乾淨,很......難看。”蘇行回憶著,而後看著陸遠:
“你活著的理由不該是我給你的。如果你真的覺得自己已經沒有理由活下去了,我不會再攔你。”
說罷,他果然轉身就走,身後沒有傳來揮掌的聲音,而是痛徹心扉的哭聲。
蘇行對賀陽說了幾句,幾人猶豫了一下,居然沒有試圖將陸遠帶回天牢,而是就這麼離開了此地。
留下陸遠一個人在伸出江麵的木板上大哭著。
一開始,還有些遠遠看熱鬨的人。但當夜幕落下,便漸漸安靜下來。
直到一道稚嫩的聲音響起,才中斷了夜空中,那狼嚎般的間歇哭聲。
“你哭了好久,我這幾天見過許多人哭,但你是最久的。”
陸遠睜開模糊的雙眼,眼前的正是之前江氏懷中那名膚色黝黑的少年。他一手紮著繃帶,好奇的看著陸遠。
被陸遠盯得有些害怕,少年後退了幾步,但還是鼓起勇氣,故意用一種惡狠狠的語氣說道:
“彆哭了,一點也不像個男子漢!你家裡肯定也是死了人吧?我媽說,都過去了,往前看!”
遠處傳來江氏有些驚慌的喊聲:
“去兒,去兒!你在哪裡?”
少年頓時慌了手腳,瞪了陸遠一眼,撂下一句話,便轉身跑走了:
“我可比你強,以後我就是家裡的頂梁柱!”
望著跑走的少年,陸遠嘴中發出“嗬嗬”的聲音。他蹣跚著走到橋邊,水麵倒映著港口連綿起伏的屋舍與漫天的繁星,忽然一陣烏雲掩住星光。
水中的港口忽然漆黑下來,但一顆顆縹緲的燈火仍然倔強的燃燒著,直到烏雲散去,再次星光大放。
他忽然笑起來,笑的如同鬼號。而後無力的跌坐在地,就這麼蜷縮著身子,漸漸睡著了。
遠處漆黑的一角,蘇行漸漸收回目光,轉身離去。
“蘇道友為這陸遠......也算是煞費苦心了。”一旁的賀陽頗為感慨的說道。
蘇行搖搖頭,他想起了登龍台上的陸珂。最後她臨死前的笑容是那麼的放鬆,那麼她之前背負的活著的理由該是多麼沉重。
以陸遠的性子,得知家姐造下如此罪孽又孤身赴死,恐怕隻有心存死誌。那枚血珠,不是斷肢重生的良藥,而是催赴黃泉的令書。
蘇行想讓他活下來,隻能讓他背負同樣沉重的活著的理由。
所以蘇行帶他去看了品江城、看了陳路甲、看了江氏,最後才讓他看到了江氏幼子。
至於蘇行為什麼做這些,除了與陸遠之間的一份友誼,便是腦海中揮之不去的那抹微笑。
你以後會與你姐一樣活的很辛苦。但不同的是,光明的種子也許會開出光明的花。
“其實我並沒有做什麼。”蘇行沒再回頭,“走吧。”
陸遠能輕鬆的從監牢中提出,並且可以不設任何看守放在牢外。不是蘇行出了多少力,而是真珠鎮的修士本就隻是被暫押看守。
而陸遠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那張檢舉出所有陸珂犯罪同謀的名單,落款正是寫著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