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1 / 2)

白日提燈 黎青燃 7445 字 1個月前

喝了藥之後賀思慕便覺得這身體的控製又順暢了許多,幸而大夫診斷她隻是偶感風寒,並沒有病得太嚴重。第二天她便下床,裹著厚厚的絨毛鬥篷從自己的房間走到了小院中。

朔州雖在關河以北,氣候卻和涼州差不多,這富戶的院子裡種了許多國槐、楓樹和梅花樹,青石地磚灰色院牆,此時梅花含苞待放,倒是個風雅的門庭。沉英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拉住她的手,他擔憂地看著賀思慕說道:“姐姐,你沒事罷。”

“沒什麼大事。”

沉英點點頭,又皺起眉頭:“小小姐姐,你昨天和將軍哥哥聊了那麼久,不會是要把我交給將軍哥哥罷?”

賀思慕搖搖頭,她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下,說道:“就目前這個形勢,段胥實在是凶多吉少。我還不至於把你往火坑裡推。”

“姑娘這話是何意?”

賀思慕轉頭看去,一個白衣的年輕男子站在院子裡,目光灼灼地望向他們。

或許也不是白衣男子,淺色衣裳在她眼裡都是白色就是了。他的衣服上繡著精致的鬆柏與蒼山紋路,頭發半披於肩,長得高大輪廓堅毅,是個相貌周正的年輕人。

賀思慕的目光在他的頭上轉了一圈,骨相也不錯,比起段胥自然是差了一點。

他向賀思慕行禮道:“賀姑娘好,在下林鈞,朔州人士。”

林鈞,原來他就是這座宅子的主人林老板。

這位朔州有名的漢人富商林家少當家,便是那倒黴催的,被她幾乎毀了的馬車的主人。自從段胥入主朔州府城以來,林家一直鼎力支持段胥,並提供給踏白軍大量物資。賀思慕這個風角占侯生病,也是他主動提供休養的地方。

也不知林家從前受了丹支多少氣,竟如此歡迎大梁軍隊的到來。

賀思慕回禮,便聽見林鈞追問道:“賀姑娘剛剛說,段將軍凶多吉少,這是什麼意思?”

賀思慕凝視林鈞片刻,胳膊搭在美人靠上笑道:“林老板和踏白軍走得這麼近,應當比我清楚罷。踏白全軍才多少人?涼州也要保,朔州也要攻,他段將軍長了三頭六臂也不能變出更多的人來。”

“踏白能夠奪下朔州五城靠的是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可丹支為什麼會無備?因為段胥走的本是一條找死的路,踏白在朔州兵力不過五萬,丹支卻有二十萬大軍等著南下。除了府城城牆高厚,兩麵環山一麵背水易守難攻之外,其他四城根本無險可守。很快其他四城就會重新回到丹支手裡,而我們都會被困死在朔州府城。”

“朔州府城是丹支向宇州增援的必經之路,丹支一定會死攻,段胥或許會撤退或許會死守。若段胥死守這裡便有一場慘烈的血戰,假設不日朔州重回丹支所有,林老板,你的下場又會如何呢?”

賀思慕說完這一大段話便有些咳嗽,沉英的臉都嚇白了。他跑到賀思慕身邊給她順氣,小聲道:“那小小姐姐你……你怎麼還答應來朔州啊……這麼危險……”

為什麼?那當然為了段胥的邀約和覓食啊。

賀思慕沒一點擔心的樣子,隻是笑著點點沉英的額頭道:“現在知道害怕了,當時我就說去給丹支人看風也挺好,你還不信。”

林鈞目光閃爍,他凝視著賀思慕,一言不發。

有一管家模樣的老者快步走到院子裡,向林鈞和賀思慕行禮,說道:“老爺,賀姑娘,段將軍到了,在前廳候著。”

林鈞點點頭,他仿佛是轉身想走,剛邁開步子卻又停下,回過頭來看向賀思慕。

“賀姑娘,是不是覺得我林家家大業大,即便在丹支也過得非常風光?你沒見過我的父輩還有我,是如何經受羞辱還要勉力討好那些胡契貴族的。我們漢人在他們胡契人眼裡,隻是奴才罷了,或許連一條狗都不如。”

他挺直著後背,好像有一股氣將他撐起,他一字一句道:“我們林家人是人,不做奴才,更不做狗。”

說罷他便拂袖而去,賀思慕摟著沉英,微微眯起眼睛看著他的背影,這還是個血性的老板。

她跟著管家的指引,隨著林鈞來到了前廳。段胥和韓令秋正身披鎧甲站在前廳中,林鈞快步迎上去向他們二人行禮,然後有些擔憂地轉向韓令秋,問道:“韓校尉,你身體如何了?”

韓令秋的左胳膊還有些抬不起來,他行禮道:“正在恢複中,已無大礙。”

“我聽大夫說,您曾經用過生死一線的重藥,後患無窮。不知您是否還記得當年用的是什麼藥,可以讓大夫為您調養。”林鈞熱心道。

韓令秋卻皺起了眉頭,他搖搖頭,硬邦邦道:“我的身體我知道,無須林老板記掛了。”

林鈞一番好心被噎回去,有些尷尬地請韓令秋保重身體,彆的也不再說。賀思慕瞧著這形勢,目光在眾人之間打了個轉,再和段胥的眼睛對上,後者眉眼微彎輕輕一笑。

段胥適時插進了話題,開門見山地說他要去軍營中,順路來接賀思慕去營中有要事相商。

賀思慕倒也不推辭。

待到了大營中,賀思慕優雅地下車,段胥翻身下馬走到賀思慕身邊。

“你要不要猜猜,我現在要找你聊什麼?”

“韓校尉?”

段胥靠近她,小聲說:“不是,你流鼻涕了,快擦擦罷。”

……做人可真是太麻煩了。

賀思慕皺皺眉,下意識就要伸手摸自己的鼻子,卻被段胥拉住了手,他握住她的手腕。

“彆,彆。”他尾音上揚,從懷裡拿出一方帕子遞給她。

“踏白的功臣,可不能拖著鼻涕參加會議啊。”

這似乎她糟蹋的段胥的第二方帕子了。

賀思慕拿著那方帕子掩在鼻下,笑道:“你才是踏白的功臣,我算得上什麼,過會兒大概都沒有人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