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這真是不公平啊,你一定是很少想念我所以才會輕易地遺忘。如果你也像我想你這般想我,至少也能記我一百年罷。”
他以一種很輕鬆的語氣說著,仿佛隻是在開玩笑,目光落在賀思慕身前的石磚上。其實他們的距離很近,近到她伸出手去就能碰到他俯下的臉側。
仿佛受了某種蠱惑,賀思慕抬起手穿過那緋紅的珠簾,朝段胥伸過去,直到她的指尖穿過了他的臉頰。她怔了怔,意識到自己現在是無法觸碰到他的魂魄虛體。
他抬起一雙明亮的眼睛,認真地問:“思慕,你還在嗎?”
賀思慕的手在空中頓了頓,慢慢收回來。她並沒有撤去隱匿咒,也沒有和段胥說話。
段胥垂下眼簾,低低地笑了一聲,道:“走了嗎,一句話都不跟我說。”
他終於結束了自言自語,躺回床上蓋好被子翻身朝著牆閉上了眼睛。賀思慕看了他的背影半晌,直到他的呼吸變得平穩而綿長她才站起身來,輕輕地笑了一聲。
“段小狐狸,我可是很忙的。”
如果此刻他醒過來,如果他能聽見她的聲音,就會發現她的聲音出奇地溫柔。
“但是,我偶爾也有想念你。”
賀思慕沉默了一會兒,似乎覺得自己在這樣的時候也不說實話,大概有點可笑。
於是她補充了一句。
“我時常想念你。”
月亮落下去,太陽在天際露出一點微弱的光芒,蟲鳴鳥叫一派生機。賀思慕想,她莫名其妙地來到這裡,聽段胥自言自語許久,又在這裡停留了許久,卻始終沒有想好該送他什麼新婚賀禮。
五月二十日夜,鬱妃與五皇子意圖逃宮行刺,意圖敗露自儘於廣和宮中。皇上震怒,降罪其族,查抄兵部尚書孫自安一家。去往查抄者大理寺卿井彥,於其府內暗格中找到馬政貪腐案鐵證,證人再次招供,馬政貪腐案終於蓋棺定論。兵部尚書孫自安及太仆寺卿斬首,皇上下令改革馬政,大建雲州馬場。
六月十八,紛擾初定,段家三公子段小將軍大婚。
那天的南都非常熱鬨,漫天的鞭炮聲,鑼鼓喧天,無數人擁擠在街頭看意氣風發的段小將軍迎娶新婦。
賀思慕和禾枷風夷站在沿街樓閣的屋頂上,看著段胥從段府裡走出來,他臉上笑容燦爛,乾脆利落地翻身上馬,衣袂和發帶飛揚,是隻有少年人才會有的明豔張揚。
禾枷風夷長歎一聲,扇著扇子道:“我可是段府正了八經遞過喜帖的客人,比老祖宗你那發帶可正式多了。現如今卻要陪你在這烈日的屋頂下站著,這麼磕磣地欣賞新郎官,這糟的是什麼罪?”
賀思慕嗤笑一聲,道:“你自去段府上吃酒,誰求你來了?”
“我這不是看老祖宗你沒參加過婚禮,想著陪陪你嘛。”禾枷風夷委屈道。
鞭炮和眾人喧嘩淹沒了他們的交談聲,隻見家丁們手裡挑著長長的竹竿,從竹竿頂部垂下爆竹,此刻從底部開始一起被點燃,劈裡啪啦熱烈地帶著火光向上翻湧,響聲響徹天際。漫天飄飛著紙屑,仿佛是火星或是熱鬨的大雪。
明晃晃的喜聯搖晃著,樂匠們演奏起熱鬨的曲子,沸騰的喜悅氣氛充斥著街巷。賀思慕想著明明是彆人結親,那些站滿了街巷的人分明什麼也得不到,開心什麼呢?
有什麼好開心的,婚禮的意義究竟是什麼。段胥一定要讓她來參加他的婚禮,到底是為了什麼?
難道他是希望她難過或者後悔麼?
馬背上的段胥突然抬起頭來,這次賀思慕沒有多加隱匿,段胥一眼便能看見她。他深深地望了她片刻然後粲然一笑,從懷裡拿出一張符咒晃了晃然後扔到空中,那符咒便在空中自燃化為灰燼。
從那一刻開始,賀思慕眼裡的世界突然變化了。黑白灰像是溶化在水中一樣消解,萬物一瞬間染上各種迷離紛雜的色彩,爭先恐後地跳入她的眼睛裡,生動美麗得令人心慌,令人不知所措。
在所有那些紛亂明豔的顏色之間,段胥抬頭不眨眼地對她對望,他那深色的發帶,衣服和淺色的發冠忽然變了模樣。他整個人是那樣一種熱烈,溫暖,豔麗的色彩,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就像是獲得觸感的那一天,她曾觸摸到的他的心跳。
那些色彩像是活的,活在他的身上。也不知道是他讓這些顏色活了過來,還是這些顏色讓他更加鮮活。
賀思慕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就是人們所說的紅色,段胥穿紅衣,好看極了。
段胥衝她笑起來,在漫天飄飛的紅色紙屑中,美麗得驚心動魄,像是一副燃灼的畫卷。
他要她來參加他的婚禮,再把他的色感換給她。
他要她此生第一眼看見的色彩斑斕的世界,是穿著婚服的他。
作者有話要說: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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