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答應(1 / 2)

白日提燈 黎青燃 8736 字 1個月前

入夜後這一場轟動南都的婚禮橫禍終於歸於平息, 賓客們已經離開段府,禁軍統領特地調遣一批禁軍在段府周圍護衛,並且在南都四周搜查。

段胥知道,他們是找不回他的“新娘”了。

如此甚好。

街上還掛著成片的紅紙燈籠, 連同張燈結彩的段府一般唐突荒誕地喜慶著, 仿佛花了妝還兀自開心的醜角。段胥穿著婚服踏入自己在府裡的居所——皓月居裡,皓月居裡到處貼滿了喜字, 院中擺放著幾箱王家送來的嫁妝, 箱子已經被打開。

有個姑娘戴著珠簾垂落的帷帽, 在喜慶的紅色之間翹著腿坐在箱子邊。一輪圓月在她身後的天空中高懸著, 月光和燈火的光芒在她的身上交相輝映, 仿佛戲詞裡唱的惑人的鬼魅。

她確實惑人,也確實是鬼魅。

賀思慕與段胥對上目光,便笑起來道:“尊夫人的嫁妝甚是豐厚,若要退回她家去倒真是可惜。”

“我不退。”

“你不退?”

“我已立誓以她為妻, 於公這嫁妝自然可以收。於私素藝以後在外麵生活, 這筆嫁妝我還要給她的。”

段胥說得坦坦蕩蕩。

賀思慕從箱子邊沿跳下來,抱著胳膊走到段胥麵前, 紅裙搖曳拂過地麵。鏽紅色三重衣的她和身著婚服的段胥在張燈結彩滿是喜字的院落裡, 仿佛一對真正的夫妻。

賀思慕看著段胥的眼睛,段胥也低頭看著她,眼睛漆黑凝著光芒。她想,她有很多問題要問他, 關於他和禾枷風夷的合作, 他策劃的這一出鬨劇,他邀她前來的深意。好像從認識他的那一天開始,她就對他充滿了問題。

她對彆人也有這麼多的問題嗎?

好像是沒有的。

賀思慕與段胥對視片刻, 突然輕笑著搖搖頭:“段小狐狸,若是今天我不來找你怎麼辦?你這次輸了,下次還能拿什麼來賭?”

那些問題其實已經沒有必要再問,答案她已然知曉。

在玉周城她為他描繪出一個遠離她的美好未來,就像把一盞精美的琉璃燈放在他手裡,告訴他便提著這盞燈照亮路去過人人都想要的生活,那是他應得的幸福。

然後他就乾脆利落地將這燈丟出去摔個粉碎,笑嘻嘻地看著她仿佛在說,然後呢?

你還有什麼理由?你有什麼,我毀給你看。

你舍得嗎?

就像她與他結契的那一天他說的那樣,他賭她舍不得。

段胥也笑起來,他說道:“賭輸了便輸了,下次賭什麼下次再想。不過重要的是,你來找我了。”

他看起來神態自若,輕描淡寫,手卻在衣袖下因為緊張而不自覺地顫抖著。

“我來找你,是來送新婚賀禮的。我沒參加過婚禮不知道該送什麼好,著實苦惱了很久。想來想去索性直接來問你,你有什麼想要的,能夠讓你開心的東西?”

賀思慕說得平靜,看起來一如既往遊刃有餘。在段胥的眼中,她在黑白晦明中像是一顆黑碧璽珠子,美麗而幽深,沒有溫度。

段胥抿了抿唇,他伸出手去食指停在她的衣襟上,從他的指尖傳來她心臟跳動的觸感,那是她借由他的色感而獲得的心跳。

“我想要你。”

賀思慕靜靜地看著他。

頓了頓,段胥低低一笑,仿佛開玩笑般地說:“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成為你虛生山後山上第二十三座墳?”

他說得輕鬆,聲音卻因為緊繃而乾澀。

賀思慕握住他抵在她衣襟上的手指,問道:“你甘心麼?”

這個問題在虛生山上她也問過他,那時他沒有回答。

這一次段胥眼神清澈見底,在令人目眩神迷的色彩中,他笑得坦然又無奈:“我不甘心,想來想去還是不甘心。”

“但是想來想去,雖然不甘心,但是我願意。”

賀思慕低下眼眸然後又抬起,將他輕微顫抖的手握住,十指交疊。在仿佛滄海桑田般的沉默之後,她開口說話。

“好,我應了。”

段胥怔了怔。

賀思慕笑起來,她靠近他踮起腳在他的側臉印下一吻,重複道:“我應了。”

“我說我應了,你還這麼緊張乾什麼?手指都是僵的,放鬆下來好好呼吸罷。不愧是段小狐狸,居然敢要鬼王做禮物啊,我……”

她還沒有說完便被大力一扯,段胥握著她的手把她拉進懷裡,托著她的後腦低頭吻住了她的唇。那是一個急不可耐的,仿佛久旱逢甘霖般的吻,將焦躁、不安、喜悅、恐懼、愛意傾注其中,他閉上眼睛緊緊擁著她,與她深深交纏,唇齒相依,仿佛可以借由這個吻交換骨血融為一體。

他賭了太久,輸了一次又一次,兩手空空雙目赤紅也要裝作遊刃有餘,裝作隨時可以卷土重來,實際上他早就毫無餘地。

他也沒有給自己留任何餘地,每次均是全力以赴。

賀思慕的手腕在他的手中掙脫,那個瞬間他以為自己將要被推開,以至於不安地睜開了眼睛。

視線裡出現了賀思慕的眼眸,美麗的帶笑的鳳眼,映著他眼裡的惶惑,她蒼白纖細的手抬起來——然後擱在他的肩膀上,環住他的脖子,勾緊。

她踮起腳加深這個吻,將自己的身體與他緊緊相貼,將唇舌奉上,閉上了雙眸。

無需不安,無需憂愁。

鬼王答應了給你便是給你,你一步不退,她便也一步不退。

你抱緊她,她便親吻你。

你愛她一生,在你的一生裡,她的眼裡也隻有你一個人。

段胥的胸膛急促地起伏著,他的吻從她的唇一路移動向上,親吻她的眼睛,親吻她的額頭。

賀思慕抱著他的脖子,抬頭看向他,說道:“一直踮著腳有點累。”

段胥低低地笑起來,仿佛玩笑般說:“要去房裡嗎?這可是……我的洞房花燭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