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馬球(1 / 2)

白日提燈 黎青燃 7590 字 1個月前

大梁的開國皇帝是馬背上的將軍, 最愛看馬球,時不時還親自下場打球作樂。於是皇室沿襲下來此傳統,幾代皇上都十分喜愛馬球, 這在南都的貴族子弟中掀起了打馬球的熱潮,凡是過了十三歲的貴族男孩要說從沒上場打過馬球,那是要讓人恥笑的。當今聖上雖不像前麵幾代那樣熱衷馬球,但南都貴族們打馬球的熱情卻是絲毫不減。

這日便是夏季南都最大的馬球賽事, 俗稱“夏野戲”, 一時間南都的官家子弟和小姐們紛紛出動,彙聚在城郊的馬球場中,等著參與或者觀賞盛事。

賀思慕的傷風終於在這天之前轉好, 與段靜元相伴來到了馬球場的觀台上。段家有專門的席位,視野極好離馬場也近。今日晴空萬裡陽光明媚, 馬球場中的一草一木在席位上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段家長媳吳婉清也帶著段以期來見見世麵,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段靜元身邊這位名叫“賀小小”的江湖女子。聽說她是沉英的姐姐, 從邊境來段府探望沉英, 住在了段胥的皓月居裡。段胥一向獨來獨往, 皓月居也隻是定時叫人去打掃,平時從不留奴仆,沉英來了之後他才破例讓沉英與他同住。

賀小小來看望沉英,本應該避嫌和沉英一起去其他院落住的, 她卻和沉英一起住進了皓月居裡, 這實在是怪異,她總覺得賀小小和段胥之間的關係並不一般。

賀小小像她們一樣以團扇遮麵同段靜元說著話,突然轉過眼睛來和吳婉清對上。團扇掩去了她大半麵容,隻露出一雙鳳目,眼裡流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她驕傲又慵懶地向吳婉清點點頭, 算是招呼。

這種輕描淡寫的壓迫感尤其讓人疑惑。吳婉清眸光閃了閃,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對賀小小道:“賀姑娘,從前看過馬球嗎?”

賀小小點點頭,笑道:“看過,不過從前看的不長這樣。想來是時間長了,形式稍有變化。”

“賀姑娘也打馬球?”

“不打,我平日裡不騎馬。”

吳婉清正欲將這個話題深入下去,卻被段靜元打斷了話語。段靜元穿著一身黛色繡百花穿蝶紋的褙子,挽了個墜馬髻,畫著最時興的鴛鴦眉,□□點眼角做出泫然欲泣的淚妝,配上她的花容月貌,真是國色天香惹人憐愛。

她搖著賀思慕的胳膊,說道:“南都馬球賽一年春夏秋三次,自我三哥上場以來他就沒丟過頭籌,人家沒辦法隻好改規則,籌數滿五籌才能得勝,三哥也就意思意思打進頭籌就下場。不然這些年,這些南都男子要被我三哥壓得抬不起頭來咧。這次三哥說他要打滿場,賀姑娘你好好看著吧,為什麼整個南都的姑娘們都心儀我三哥,你看了就明白了。”

段靜元頗為自豪地說著,並且開始跟賀思慕介紹馬球場上的各種配置和規則,吳婉清一時竟然插不上話來,這試探隻好暫時擱置。

賀思慕邊聽著段靜元說話邊想,小狐狸的妹妹雖然看起來是個小白兔,但還是有幾分心眼的,知道幫她擋去試探。

是個好孩子。

那邊段胥騎著他的白馬上了馬場,他穿著藤紫色的衣服,束發戴著紫底銀紋抹額,淡笑著走進馬場上的貴族子弟中間。

“段舜息?”有人詫異地喊出他的名字。

“你前幾日突遭大禍,閉門不出。我們都以為你消沉得很,要錯過這次夏野戲了呢。”

“是啊,你怎麼還有閒心來球場?”

段胥手裡的球杖在手心裡轉了兩圈,他道:“終日消沉也不是辦法,今日便把球當做胡契賊子,在球場上一儘心中苦悶。”

這幫擅長打馬球的貴族子弟和段胥都十分相熟,見他這副神情,不禁在心裡感慨一貫笑意飛揚的段胥沉穩許多,看來真是受了打擊。

殊不知段胥憋著歡喜裝愁苦,裝得實在是辛苦。

“所以今日我想打滿場,各位得罪了。”段胥趁勢抱拳行禮。

這十來個貴族男子便麵麵相覷,段胥要打滿場,這哪裡還有彆人贏的餘地?他的敵方怕是一籌都得不到罷。夏野戲大家都會牽最好的馬,穿最好的馬服,一年僅有三次的盛事誰不想出風頭呢?

段胥知道他們心中所想,便笑道:“馬球說來也是隊伍之間的比試,我便隻挑今年新上場的孩子們和我一隊。你們這些球技高超的人自去組隊,圍追堵截我一個還不成嗎?”

段胥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人家自然不好再拒絕,他們也躍躍欲試想將段胥從“球王”的位置上拉下來,若誰能壓著段胥爭到哪怕一籌,也算是大出風頭了。

馬球場上傳來擊鼓之聲,段靜元扯著賀思慕的袖子興奮道:“賀姑娘你看!開始了!”

她再一觀察了下,便皺起眉頭道:“怎麼回事,顧公子、李公子……他們打得好的怎麼都一隊去了?三哥那隊的人看起來好麵生,我一個都不認得。他們是不是欺負我三哥?”

賀思慕笑出聲,她搖搖頭:“誰能欺負得了你三哥?”

段胥一進場就引起了不小的騷動,馬場邊的台上傳來竊竊私語聲,似乎大家都十分期待。他在金色的陽光下衣服上的銀線閃著耀眼的光芒,勒馬在馬球場周邊轉了一圈,拉著他隊伍裡那些第一次參加夏野戲的孩子們說了些什麼,拍拍他們的肩膀笑眼彎彎。

鳴鑼開場,拳頭大小的彩毬被丟進中場,分列於兩邊球門的隊員立刻縱馬向場中奔去,試圖搶占先機擊打第一杆。真正縱馬馳騁的時候其他人和段胥之間的差距就顯現出來,公子們都是從小練習騎術的,姿態優美風度翩翩,馬也是風馳電掣的良駒,但是以飛一般的速度交會時多少害怕相撞摩擦,下意識就會放慢速度或避讓。

但段胥不會。

他從最開始縱馬速度就是最快的,疾風一般衝向場中,便是要與其他人撞上了也絲毫不避,一蹬馬鐙便側身讓過而來的人,同時揮手一擊,塵土飛揚間彩球便被他擊中高高地揚起,瞬息之間他又旋身穩穩地踩回了馬鐙上,這是何等精妙的控製和自信。

“好!”

“段將軍!”

靠近馬球場的站立觀台上的人們爆發出陣陣叫好聲。

“你看你看!三哥打了頭杆了!”段靜元拉著賀思慕的手搖晃,興奮得不行。

段胥與馬仿佛渾然一體,稍微一動作馬便配合著他的行動動作,和他一樣靈活而從不避讓。他平日裡便像是在劍鞘裡的劍,嬉笑無害不喜爭執,但一上馬球場那劍便離鞘而出,兩麵開刃,銳不可當。

畢竟公子們學騎術是為了修身養性,為了炫耀出風頭,段胥學騎術是為了生存和殺人,哪怕後退一步他也活不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