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喵喵?(1 / 2)

莊雅接到父親病重?,需要到北京治療的消息時,心?裡一個咯噔。

她整個人仿佛寒冬臘月陷入冰窟一般,父親才50多歲,怎麼會……

家裡給她發了電報,等?她收到消息,父母親和大哥已經在來的火車上了,隻告訴了她到達的大概時間點,讓她去火車站接人。

還有一天時間,莊雅點了點自己手頭的錢,咬咬唇,眼眶紅了。

家裡那麼困難,治療的醫藥費等?等?一切開支,成了如山的重?擔一般瞬間壓在了她身上。

家裡的人跟她是有嫌隙的,但是父親不一樣,父親是她的山,她的指路明燈,是家裡唯一的溫暖。

莊雅出生於大山裡,當年征兵的時候,整個縣城、甚至整個市,都隻有她一個女孩子應征入伍了。

大山裡沒有一個人理解她,早些年都說‘嫁人就嫁解放軍’,可是在她們大山裡,嫁給當兵的基本都過得很不好。

——嫁了之後隻能在家伺候公婆,被磋磨得不成人樣,丈夫偶爾回家,也沒什麼感情?,不會為她出頭,還會怪她沒有好好替自己孝順父母。她們隔壁村,甚至還鬨出過人命。

自那以後,大家的說法就變成了‘好女不嫁當兵男’。

所?以當她想要從軍的時候,不但周圍沒有一個人理解,甚至家裡人也極力反對。當兵男都沒人要了,何況當兵的女人?

可家裡實在太窮了!

她兩個哥哥年紀都大了還娶不上媳婦,底下還有弟弟妹妹要養,她的父母自小對她也不差,可到了沒辦法的時候,母親還是動了拿她去換親的想法。

她還記得那一天,母親忽然帶她去鎮上剪了頭發,刮了臉。回到家裡,拿了兩個雞蛋去跟鄰居換了一點蛤蜊油給她擦臉,還拿出家裡最好的衣服,讓她穿起來。

聰明的莊雅意識到什麼,從頭到尾都很配合,還自己用彆針改了改衣服的腰身,用炭筆畫了眉,用紅紙染了唇。

她滿心?期待地等著一場相親。

她知道自己雖然比男人還能乾,可天生長得好,鄰裡都說,她這模樣以後一定能嫁個好人家,父母親也常常說,以後不夠好的人家,都不會讓她嫁過去。

?以,直到媒人帶著一個大娘上門,她還以為,母親為她找到了一個‘好人家’。

誰知,她就像待價而沽的貨物,被媒人評頭論足。

她母親強硬地把她推到兩人麵前,擺弄著她僵硬的身子‘展示’給人看,然後彪悍地堅持:她這模樣,怎麼著也得一換二,把那傻子家的兩個未婚姑娘都換過來給她兩個哥哥當媳婦!

那一天,莊雅的整個世界都崩塌了,絕望就像決堤的洪水將她淹沒。

她從小要強,把自己當男孩子看,外麵的活兒家裡的活兒,她比兩個哥哥加起來乾的都多。

可是沒有用,大山裡重?男輕女,女娃都命賤。

那一天,她一聲不吭,逃了。

可是因為沒有介紹信和戶口證明,才到縣城,就被人當做盲流抓住了。在縣城,她得知了征兵的消息。

被民兵押送回家後,她母親怒不可遏,舉起燒火棍就說要打死她這個沒良心的孽女。

那一棍子打在她背上的時候,她的身體是極痛的,但眼神卻是極亮的。

她說:“我沒有錯,主席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我不是給你?們拿去換親的工具!我要去當兵!”

趕回家的父親恰好聽到了這一句,二話不說攔住了母親的燒火棍。

母親聲嘶力竭:“你?休想!你?這個不肖子,我要把你?關起來!大隊裡也不會給你?證明,你?死了這條心吧!”

“那我就鬨,鬨到整個大隊都知道,你?要把女兒賣給一個傻子給兒子換親!大隊不給我開證明,我就去公社,我就是給人下跪,跪個三天三夜,我也不能讓你?把我賣了!”

母親被她氣暈了。

在抽了一個下午的旱煙之後,父親找來莊雅,問她:“為什麼想到去當兵?”

當兵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了。

見父親一副跟她講道?理的姿態,冷靜下來的莊雅說:“因為當了兵,能讀書認字、能學本事、能自立自強、能報效祖國,而不是淪為一個‘東西’。”

莊父神色劇震,半晌才說:“是當爹的沒用。”

莊雅沒有說話。

莊父認真地看著她:“你?是咱家最聰明、最勤快的好孩子,這些年爹都看在眼裡,我過去總說,可惜你?是女兒身

,但如今……”

他頓了頓,看著遠方一眼望不到儘頭的大山,苦笑了一下說:“女娃挺好的,以後嫁了人,也不會被家裡拖累。”

莊雅愣了一愣,想說什麼,她爹又說:“你?也給自己找到了一條出路,我沒有理由攔你,不過你?要再?等?一兩天,彆自己瞎跑。”

她想再次逃跑的想法,果然被父親識破了。莊雅咬了咬唇,悶悶地嗯了一聲。

兩天後,莊父給了她介紹信和戶口證明,還有20塊錢,讓她去應征,完了再?給自己買點必需品。

莊雅拿著零零碎碎的毛票湊成的20圓,整個人都愣住了。

家裡真的很窮,每年倒欠大隊裡工分和錢,還借了不少外債,她難以想象,父親是怎樣拉下老臉,去跟親朋好友東拚西借地湊到這20圓的?

她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