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甄兮的話,孟懷安這一整天都很開心,直到回到他自己住的小院子,麵對那個麵目可憎的湯嬤嬤。
他這幾天總往甄兮那兒跑,連午飯也不回去吃,起初湯嬤嬤樂得輕鬆,後來漸漸覺得不對,直到這會兒終於攔著他問道:“安少爺,你這幾日都跑哪兒去了?往旁不是寧願窩在屋子裡發黴都不肯出來嗎?如今倒好,連午飯也不回來吃,怎麼,竟不怕餓了?”
孟懷安之前試過對湯嬤嬤笑,可也就第一次有些作用,後來就不成了,他也就放棄,不再對她抱有期望。
因此麵對她的問題,他甚至連眼風都沒掃一個,麵無表情地走回自己臥室。
湯嬤嬤氣得跳腳:“安少爺,老奴辛辛苦苦將你拉扯大,你就是這麼回報老奴的?”
見孟懷安一點兒反應都沒有,湯嬤嬤聲音更大,氣急敗壞地說:“依老奴看,明日安少爺還是好好待在房中反省,彆出門了!”
孟懷安驀地停下腳步,轉頭看過去,死死地盯著她不放。
湯嬤嬤陰陽怪氣罵他罵他娘親的話他可以當沒聽到,可她不能不讓他出門!
他每日清晨睜開眼的最大期待,就是可以見到兮表姐。
湯嬤嬤不期然對上孟懷安那堪稱狠厲的眼神,著實嚇了一跳。
她從孟懷安幾歲起就照顧他了,起初幾年她也兢兢業業過,後來見二老爺根本不管她,她也就鬆懈下來,到如今跟他說話從來不客氣,根本沒將他當主子看待。
反正也沒人管,她費那個心乾什麼?
往常孟懷安對她的謾罵毫不理會的態度,也助長了她的囂張氣焰,她幾乎習慣了心情不好就罵爽為止。
這突如其來的一眼,真的嚇到了她。
見湯嬤嬤轉開了視線,似是不敢再看自己,孟懷安這才挪開目光,慢慢走回屋子。
他從枕頭底下翻找出那條素色帕子,緊貼在胸口,蜷縮著躺在了床上。
那個帶著兮表姐身上淡香的香囊,他也好像要啊。
第二日,孟懷安依舊跟前一日一樣來到風和院,而他出發前,湯嬤嬤根本忘記了昨日自己說過什麼,沒敢攔他。
今日甄兮對於針線活的熱情還未減退,依然拿了布頭做香囊。她昨天做了兩個香囊,不過因為都在練手,裡頭沒塞東西,也沒封口,就隻是個半成品。今日問了青兒,又自覺技術已進步,便開始做成品。
總第三號作品完成後,甄兮無意間側頭,看到了孟懷安係在腰間的香囊,那香囊似乎有些年頭了,顏色暗淡,外頭的布還有破損。
甄兮陡然想起孟懷安的境遇,也不知這香囊都多少年沒人給他準備了,怕是一點香味都沒了吧。
甄兮抬眼,見孟懷安正專心致誌地練著字,腰杆挺得筆直,他頭上還纏著窄窄的紗布,眉頭微蹙,認真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
“懷安,你過來一下。”甄兮柔聲輕喚孟懷安。
孟懷安立即放下毛筆,控製住自己激動的情緒,慢慢走到甄兮身邊,雙眸亮晶晶地望著她。
甄兮笑望著他道:“你喜歡什麼味道的乾花瓣?自己挑一個,我給你做個香囊。”
她將好幾種乾花瓣一字排開,示意孟懷安挑選。
“謝謝兮表姐。”孟懷安驀地低下頭,借著聞花香的動作遮掩了自己忍不住的笑意。
昨夜他實在控製不住那種渴望,又不太好意思開口討要,想了一宿才想到個法子。他一大清早起來便翻箱倒櫃找出這個許久不用的香囊,使勁在地上摩擦,然後佩戴在顯眼的位置,隻等著兮表姐主動詢問給他做個新的。
此刻聞著各式花香,他心中充滿了隱秘的幸福。
兮表姐果然是真的關心著他,才會注意到這樣小的細節。
全都認真聞了一遍後,孟懷安選擇了氣味跟甄兮身上的淡香最像的一種乾花瓣。
甄兮便讓孟懷安回去練字,自己也專心做香囊。
跟甄兮相比,孟懷安便無法保持專注了,他時不時抬眼偷看甄兮,從她那白皙美麗的容顏,到她靈巧活動著的雙手,直到跟青兒無意間看過來的目光對上,他才慌忙收回了視線。
甄兮花了不算太久的時間便做好了香囊,翻來覆去看了一遍覺得沒什麼問題,便仔細地收了尾,將成品放在孟懷安練字的桌上。
“謝謝兮表姐,我會好好保存的。”孟懷安心中一喜,當即換上新的香囊,舊的原本想丟掉,但想起之前幾次被兮表姐拆穿的經曆,他又悄然將舊的收了起來。
以兮表姐的聰明才智,若將香囊拿在手中細看,定會發覺他做的小手腳。
午間,青兒從大廚房不但拿來了午飯,還取回了讓黃嬤嬤幫著買回來的書。甄兮隨便翻了翻,有對聖人語錄的進一步思索,有對民生政策的策論,還有風花雪月的散文詩集,恰好合了甄兮的想法。
以孟懷安將來那位男主表哥對他可能有的偏愛,他根本不需要考科舉,那位表哥隨便動動手指,就能讓他蔭襲想要的職位。既不用考試,那多讀些不同種類的書便有助於開拓視野,對一個人的性格塑造與學識增長大有助益。
甄兮看了看孟懷安寫的字,邊看邊不住點頭,完了對他道:“從今日起,你每日練一幅字便好,餘下的時間就用來讀書,若有不懂的,我們可一同探討。”
她剛才大致看過,對文言文的理解沒什麼問題,再加上她平日也愛看些雜書,倒是不怵與人談論,甚至還能提供一些來自現代社會的前人智慧結晶。
“好。”孟懷安歡喜地點頭。
即便甄兮先前從未表現出任何“才女”的跡象,孟懷安在聽到她說要跟他探討時不但不懷疑,反而是連想一下她有沒有“資格”都不曾,理所當然地認為她足以教導他。
他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覺得兮表姐無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