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兮輕拍了拍孟懷安的肩膀,沒有去糾正他的話。
等時候差不多了,她會告訴他,他將來會有一個十分疼愛他的表哥,他不再是沒人疼的小可憐。
冬至快到了,甄兮也收到了侯夫人那邊的邀請。
之前十一月初的團圓家宴,她稱病沒去,這冬至宴,她不太好推脫。畢竟最近她稍微招惹了點事,還是應當再去侯夫人麵前晃一晃,讓對方記起她的乖巧懂事和體貼,萬一有個什麼,也能繼續當她的靠山。
在孟世坤跟孟懷安說過話之後,他似乎終於記起他還有這麼個兒子,讓人送了點紙墨書本來,可見他知道孟懷安在風和院都做了些什麼。
東西直接送到了風和院,孟懷安當時沒說話,在下人離開後才垂著視線懨懨地說:“我不想要。”
甄兮勸道:“為什麼不要?這是他欠你的,你就收著。誰說收了他該給你的,你就得念著他的好了?”
這話甄兮是避開了香草和青兒說給孟懷安聽的,她並不覺得生恩就大過天了,總有些父親禽獸不如。
人不該被身份標簽給束縛了。
她仔細想過了,這時代孝道依然是統治階級控製社會維持社會穩定的工具,但孟懷安將來的靠山十分厲害,也算是權利中樞的一員,那麼趁早改變他“孝道大過天”的想法,沒什麼不好。
她不希望他將來被“憎惡父親”和“畢竟是父親”這兩種矛盾的情感折磨。
孟懷安略有些驚訝地看著甄兮,他想到兮表姐的想法可能與眾不同,但沒想到她竟如此坦然說給他聽。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大逆不道,如今聽到兮表姐與他有差不多的想法,他就覺得多了分安全感,好像再也不怕會被人所不容了。
“我知道了,兮表姐。”孟懷安輕輕點頭,“他給的,我都收下。那是我該得的。”
而孟世坤不想給的,他也要。
現在的他還很弱小,但沒關係,他遲早會強大起來的。
見孟懷安輕易便接受了自己的說法,甄兮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感歎。過去的十幾年,沒人好好教他,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張白紙,任人勾畫。
她再一次提醒自己,應當以身作則,讓孟懷安學點兒好的。
想想以前她在孟懷安麵前表現出來的不同模樣,她有點慚愧,孟懷安若跟著她學,成不了正直的人。不過問題也不大,普通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缺點,在大是大非上彆出問題就行了。
孟世坤雖讓人送了東西過來,但冬至宴依然沒讓孟懷安去參加。
好在孟懷安同樣沒放在心上,照舊天天跟甄兮一道看書習字,十分用功。
甄兮與孟懷安接觸得越久就越覺得他十分聰慧,很多東西她說一次,他就能舉一反三,以至於她生出危機感的同時,也在心裡罵孟世坤埋沒了這樣一個好苗子。
再想想看孟懷旭,甄兮覺得,一定是孟懷安娘親那邊的基因遺傳得好。
冬至那天,下了雪。
跟那之前的一場小雪不同,這雪從淩晨開始下,一直到下午也不見停,路麵上很快便堆了一層積雪。
整個世界,被銀雪覆蓋,似是換了天地。
甄兮一直等到時候差不多了才準備出發,走之前她對孟懷安說:“懷安,你在這兒再待會兒吧。”
今日太冷了,她雖給了孟懷安一些炭,但想來肯定沒有她屋子裡燒得暖和,不如再暖會兒,回去就直接睡了。
孟懷安哪有不應的道理,等甄兮和青兒離開了風和院,他才回屋子繼續看書。
香草留下照應孟懷安,她大大咧咧的,一點兒沒意識到,在甄兮走之後,那個靦腆愛笑的青年,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整個人好像由一團溫和燃燒的火,變成了散發寒意的冰。
沒人出聲,香草靠在柱子上沒一會兒便睡著了,還打起鼾來。
孟懷安扭頭看她一眼,有些厭煩她的鼾聲,故意拿起鎮紙重重放下。
砰的一聲巨響,然而香草卻沒被吵醒,反而睡得更香甜了。
孟懷安氣得又接連敲了兩下桌子,卻依然叫不醒香草。
他瞪了香草一眼,隻好努力屏蔽這惱人的鼾聲,繼續看他的書。
雪依然在下著,甄兮走得很小心。
心湖已經被凍上了,想來再不會有人失足落水。
甄兮走的是東苑這邊,剛巧見孟昭曦出來,便揚聲招呼她,二人隨即同行。
二人有說有笑地來到了侯夫人的樂天居,裡頭已有了些人,甄兮一眼掃過去,便發覺人來得很齊,甚至連關禁閉本不該出來的孟懷璧也在。
她早已料到這個結果,便沒太在意。
前段時間落水後生病的孟昭雅如今看著氣色比那日來找她麻煩時還更差一些,見了她,立即轉開視線,人也往另一個方向側了側身,顯然對她有心理陰影了。
甄兮淺淺一笑,本該如此。
令甄兮眼前一亮的是韓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