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兮聽到瞿懷安的話,有些詫異他怎麼如此好說話,便見他雖口中說著離開,人卻向著她走來。
甄兮蹙眉,擺著屬於趙王妃的威嚴,端坐著絲毫不露怯,冷冷地說:“大膽!你再如此無禮,我便叫人了。”
瞿懷安腳步一頓,剛好停在半丈之外,他站著,甄兮坐著,他稍稍低頭,視線落在甄兮身上時並不顯得冒犯,似乎軟綿綿的毫無殺傷力。
隻見他咬了咬下唇,委屈地說:“姐姐可是誤會了什麼?我並無惡意,隻是想在離開前,再好好看看姐姐。前些日子我與姐姐一見如故,也不知為何,我看到姐姐便想起了我那早逝的表姐,倍感親切。”
甄兮沉默下來。
瞿懷安笑著道:“我那表姐,極為美麗心善,待我極好,隻可惜天妒紅顏,她英年早逝,將我一人拋下。”
他說著紅了眼眶。
“她說好了不會離開我的,但她食言了。”他笑得比哭還難看,“我曾想過追隨她而去,在地下團聚,也好質問她為何要食言。”
甄兮隻覺如坐針氈。
她穿越而來已一年多,唯一能讓她牽掛的人也就一個懷安,他說這些,她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瞿懷安望著眼前那低垂眉眼,麵色沉靜的趙王妃,斂了斂情緒笑著問道:“姐姐,你說她為何要如此對我?是我還不夠乖巧不夠聽話嗎?還是我太過討人厭,讓她厭棄了我?”
甄兮望著地麵,冷淡地回道:“我不知。”
“姐姐與表姐如此相像,想必對表姐的心思能猜出一二,不若幫幫我?”瞿懷安顯然不會如此就放棄,笑著逼近了一步,“算我求求姐姐了,好麼?”
甄兮抬眼望向瞿懷安,眉眼一沉:“我是趙王妃,你口中的表姐算什麼東西,你怎麼敢拿她與我相提並論?”
瞿懷安麵色微變,望著甄兮的眼神冷了下來。
甄兮隻當沒看到,起身道:“今日我也沒興致再聽覺明大師講經了,這兒留給你。隻一點,”她頓了頓,語氣很冷,“莫再叫我什麼‘姐姐’,我與你非親非故,你如何高攀得起!”
她說完便繞過瞿懷安,快步向外走去,似乎帶著難言的怒氣。
瞿懷安並未攔她,他站了會兒,才慢悠悠地在她先前坐過的座位上坐下,思緒已有些放空了。
甄兮走出去沒多遠便看到了端著茶點過來的丹桂,見到丹桂詫異的眼神,她道:“我有些不適,今日不聽經,先回了。”
丹桂身後跟著那英俊小僧,聞言不動聲色地往甄兮身後看了看,隻笑道:“小僧會替娘娘轉告的,請娘娘好好歇息。”
甄兮道了謝,便先離去了。
丹桂不得不跟在她後頭,隻是一步三回頭,忍不住回望那個模樣英俊,又對自己很溫柔的小和尚。
甄兮回去後便將自己關回了屋子裡,連午飯都沒吃,實在是沒什麼胃口,吃不下。
她曾經可以麵對懷安的表白,斬釘截鐵地告訴他,這是他的誤會。可如今,在見識了他的不同一麵後,她隻覺得無所適從。
她甚至在想,乾脆死遁,讓他找不到自己她就不用煩心了。
另一邊,英俊小僧見到瞿懷安時放下了合十的手掌,低著頭恭敬地說:“安少爺。”
瞿懷安隨意地擺擺手道:“你做得很好,下去吧。”
英俊小僧悄然看了瞿懷安一眼。
他名叫程三,原是個在街麵上招搖撞騙的,因長了一副好相貌,屢屢得手。後來他騙到了瞿懷安頭上,被他戳穿後本以為自己這回要完蛋了,誰知卻被瞿懷安看上想要收為手下,他在得知瞿懷安的身份後大喜,自然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便認了主。
與雷鳴他們不同的是,程三並未被告知瞿懷安找人的內情,還以為瞿懷安是看上了趙王妃,想要撬人牆角,他暗中咋舌驚訝瞿懷安膽大包天的同時,也極為積極——撬趙王的牆角,這是多麼刺激的事啊!
程三並未立即退下,他見瞿懷安的神色便知他並未得手,眼珠子一轉道:“安少爺,這嫁為人婦的女子與待字閨中的少女不同,手段太過和緩反而不得其門而入。依小人所見,您隻需要夜探香閨,得手之後諒她也不敢宣揚,那之後豈不是長長久久了?”
瞿懷安抬眼望來,笑了笑道:“今後你若再說這種話,我便將你的舌頭割下來。”
程三麵色一變,隻覺得自己的舌根處隱隱疼了起來,連忙道:“小人一時胡言亂語,安少爺莫放在心上!”
求饒完後見瞿懷安根本就沒搭理自己的意思,程三鬆了口氣,連忙退了出去,再不敢亂出主意。
待程三走了出去,瞿懷安撐著下巴,反倒考慮起程三的提議來,當然,隻是考慮“夜探香閨”這一件事而已。
這位“趙王妃”的話,毫無疑問刺傷了他。
她好像真的對“兮表姐”一無所知似的,以她親王妃的驕傲,貶斥著他所鐘情的唯一對象。
可他還是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他沒找錯人。既然如此,不如試試。
當夜,甄兮依然沒能順利睡著,她睜著眼看著眼前的昏暗,腦中還在想著是不是要提前離開這身體的事。
這時,她聽到窗外似乎有什麼微小的聲音傳來。
她屏住呼吸,再聽了會兒,終於確認,是有人在開她的屋門!
甄兮擁被坐起,剛想叫人,卻猛地記起這地方是皇覺寺,外人想進來十分困難,這個打算撬她屋門的,大概率是內部的人。
她披上外衣來到門口,側耳傾聽,外頭的聲音很小,在她聽的時候,突然停下了。
然後她聽到外頭有人輕聲叫道:“姐姐,你睡了嗎?”
甄兮一驚,怎麼會是懷安?他想做什麼!
她並沒有出聲,打定了主意不放他進來。這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任意妄為了!
甄兮突然想起懷安曾跟她說過,孟世坤是他殺的……他的膽子有多大,她從來都沒有一個準確的認知。
“姐姐,你開門讓我進去吧。”門外,瞿懷安的聲音很小,“我有些話想對你說,你且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甄兮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在現代常看到的段子“我就蹭蹭不進去”,實在對懷安的話無法相信。倒不是說認為他會對她不軌,雖說這點其實毫無道理,但她就是相信他不會那樣傷害她。
她擔心的是,她的身份真正曝光。
瞿懷安還在門外苦苦哀求,聽到他的聲音越來越大,甄兮擔心他會將其他人引來,連忙小聲道:“我不會讓你進來的,你快走吧,否則我叫人了!”
門外一靜,隨後是瞿懷安帶著笑意的聲音:“姐姐,想叫人你便叫吧,我不怕被人發現。”
相比較於門外瞿懷安的氣定神閒,門內甄兮簡直要氣得失態。
“你究竟要如何!”她咬牙道。從前她怎麼就沒發現懷安如此的令人難以招架?她真是太想念最初那個安靜乖巧的小表弟了。
“姐姐,我隻是想進來罷了,有些話我想同你說。”瞿懷安低聲道,“說完我便走。”
甄兮不語,門內外頓時一陣安靜。
瞿懷安等了會兒沒等到門內的人開門,可同時也沒見她揚聲喊人,嘴角一勾,心情已是一片控製不住的雀躍。
“姐姐,你若不肯開門……我便將人都叫來如何?”瞿懷安的聲音隨著他的話而變得稍微大了些,在這個靜謐的夜晚有些矚目,聽得甄兮膽戰心驚。
隨便換個人,甄兮早就叫人過來將人抓走了,連話都不會與對方多說。
可偏偏外頭的人是懷安,她怎麼可能讓他因要強闖已婚女子的房間而被人抓個現行?
甄兮在門內猶豫不決之時,門外的瞿懷安愈發鎮定,他又輕輕敲了敲門,放緩了語氣道:“姐姐,我就與你說幾句話便好,真的不久留。”
“要說話,隔著門說便是。”甄兮回道。
瞿懷安委屈地說:“可是門外好冷啊,我的手都凍僵了。而且……我聽到旁邊有動靜,是不是有人要起來了?”
瞿懷安話音剛落,就見麵前緊閉的房門突然被打開,隨後他手腕上一重,整個人便被拉扯了進去。
這一刻,他臉上的笑容再也止不住。
甄兮將瞿懷安拉進來關上門後,便退後了好幾步遠,隻遠遠地望著他。
屋內沒有點燈,她其實不太看得清楚他此刻的神情,但她的心卻滯後地沉了下去。
她很清楚,她不該將他放進來的,若是她的心腸能再硬一些便好了,就讓他自作自受去吧。
可她偏偏做不到。
她來到這個書中世界之後,本就沒有活著的熱情,是懷安給了她牽掛,她對他自然不是什麼男女之情,可那份感情,同樣重要,她沒可能隨意割舍。她可以狠心遠離他,讓他在沒有她的世界過他自己的日子,卻做不到親手傷害他。
“你有什麼話快說吧,那之後便立即離開。”甄兮冷著聲音道。
她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但連她自己都能聽出聲音裡的不穩和心虛。
黑暗中,瞿懷安低笑了一聲。
“好,我說完便會走的,我答應過你,不會對你如何的,”他慢悠悠地笑道,“我過去總是那麼聽你的話,你可還記得……兮表姐?”
甄兮手驀地捏成拳,隻聽她平平的聲音道:“你叫錯了。”
“我沒叫錯。”瞿懷安眼睛亮亮的,笑得如小狐狸似的狡黠,“從你放我進來,我便確定了,你就是我的兮表姐,隻有她,才不肯讓我受一點傷害。”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這章我突然回過神來,這充滿禁忌感的劇情怎麼回事→ →
PS:感謝哈哈哈童鞋的兩個地雷,感謝32143934童鞋,18218789童鞋,酒煎蛋童鞋,太月童鞋和花裡胡哨的澤萊童鞋的地雷,親親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