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1 / 2)

俞桃說出的話,並未出乎甄兮預料。從俞桃一反常態來看她, 她就知道對方來者不善。

甄兮麵上掛著淺笑, 像是以為俞桃在說笑, 隻柔聲道:“老夫人, 我不明白您什麼意思。”

俞桃道:“老身知道你是什麼人。”

甄兮抬眼望過去,其實她也不怪俞桃會想驅逐她。

說到底, 人心隔肚皮, 她知道自己是什麼情況, 可俞桃不知道啊。和瞿琰一樣,他們都是真心將瞿懷安看成家人, 不希望他有事, 才會希望她離開。

“我不會主動傷害懷安,我也沒有傷害他的能力。”甄兮坦然道。

俞桃看著眼前這個鎮定得過分的女子,今日隻不過打了幾句話的交道, 她就知道這個女孩難對付。當初剛嫁進瞿家,那時候與她相看兩厭的孟昭曦跟這女孩比起來都還差得遠呢。

想她最初得知不近女色的懷安終於帶女人回來之後是那麼欣慰,還以為他終於開竅想開了, 哪知她錯得離譜,事情哪有她想得那麼美!

她是從石管事那兒察覺到事情不對的。石管事是國公府曾經的老人, 瞿家回京之後才再找回來的, 先前石管事被派出去做事,她也沒過問,等石管事回來後,她招人來慰問, 這一慰問便問出了點情況——對石管事這樣的瞿家老人來說,俞桃這個國公爺母親的話顯然分量更重些,他本就對瞿琰將那事壓下來的做法有些不讚同,又認為不應該瞞著俞桃,便和盤托出了。

原來,琰兒安排了人假冒借屍還魂的甄兮,免得懷安再沒頭蒼蠅似的亂跑,一開始知道內情的都以為懷安接回來的是假冒的那個,可事實上卻出了差錯,這個接回來的,根本就不是他們安排的人!

若換了一般人,隻怕跟瞿琰一樣,認為是有彆的心術不正者偷梁換柱,安排了這個楊梔夏進府。可俞桃不是一般人,她信鬼神,並且相對比較虔誠,對於借屍還魂一說處於信可、不信也可的狀態,而且瞿懷安的婚事她一直在努力操辦,可每次都被瞿懷安拒絕氣得她夠嗆,又毫無辦法。

因此,俞桃很清楚瞿懷安對於甄兮的感情有多深厚。瞿家一直有年過四十無子才可納妾的傳統,而立下這傳統的瞿家祖上是個癡情人,不想自己妻子受委屈才定下如此規矩。而就俞桃親眼所見,她的公公,她的老公以及她的親兒子,都是癡情種,無一人納妾,那麼懷安作為瞿家人,顯然也遺傳了來自祖上的癡情。

那麼這樣一個癡情的孩子,五年了見都不肯見她安排的姑娘一麵,又怎麼可能隨便找個人便像護眼珠子一樣護著呢?

這麼一分析,真相便就在眼前了——他帶回來的,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俞桃以往很喜歡瞿家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的規矩,可如今卻有些難受了。

作為親曆者,瞿家人的癡情她都看在眼裡,當初她兒子娶孟昭曦時她便百般不願意,後來還是拗不過他,再加上相處下來孟昭曦確實讓她對這個孟家人改觀,她才接受了這個兒媳婦。

懷安既然愛上了甄兮,那麼要讓他移情彆戀便是十分困難的事。她也曾想過,要麼就算了,隨他去吧。可偏偏這又不是他要娶農家女這樣的小事,而是那個女人根本不算人!關乎懷安生死一事,她哪裡敢隨他去!

俞桃道:“老身相信你沒有害懷安的心,畢竟他對你那麼好,甚至把你當祖宗供著哄著,你但凡有點良心也不可能害他。”

她這話說得有些刻薄,但也是實話,甄兮沒反駁什麼。

俞桃話鋒一轉道:“但你怎麼知道你跟懷安在一起不會害了他?你跟我們畢竟不一樣。你想想,你本沒有害他之心,之後卻發現因你的存在而傷害到了他,那時候他難受,你也過不去心裡這關是不是?”

甄兮都想給俞桃鼓掌了,說得確實不錯。

俞桃見甄兮沒說話,以為她對自己的話有所觸動,便再道:“我們都不希望懷安受到傷害,在這事上咱們都是同一邊的。你曾經幫懷安許多,我們瞿家人並非恩將仇報之人,隻要你願意離開懷安,老身會讓你下半輩子都擁有花不完的金錢,國公府也會一直照應你,誰也彆想欺負了你去。”

甄兮恍惚間想到那種現代霸總文“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兒子”的橋段,與麵前這場景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她望著俞桃,友好地笑了笑:“老夫人,接下來我說的話,我希望您不要誤會,我並非在威脅您,而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俞桃麵色微斂,自然知道甄兮要說的對她來說肯定不是什麼好話。但她也沒攔著,點點頭示意她說。

甄兮道:“懷安曾不止一次地跟我說過,若我離開他,他也不活了。您也知道,他有時候有些鑽牛角尖,我不敢去試探他這話是真是假。這是其一。其二,懷安對我如何,您跟我都看在眼裡,我若離開,對他來說何嘗不是一種傷害?與您猜想的未知傷害相比,您怎知不是如此對他傷得更重些?其三,”她頓了頓,嘴角勾起抹笑來,“我也舍不得離開他。”

每說出一個理由,俞桃的臉色便難看一分,她甚至還分出點心思想,這丫頭果然比孟昭曦難纏多了,昭曦那丫頭老實,被她針對也隻知道靠孝順來改變她的態度,還好她講道理,不然換了個惡婆婆,那小丫頭不知被折騰成什麼樣了。

可眼前這丫頭呢?看著對她恭恭敬敬,好似讓人挑不出錯處來,實際上分毫不讓!

“那你的意思是,無論如何你都不會離開懷安了?”俞桃沉著臉問道。她沉下臉時與瞿琰有些像,難怪乎是母子。

甄兮卻搖了搖頭。

俞桃挑眉。

甄兮笑道:“若懷安不再想跟我在一起了,我會走的。”

她在感情一事上相當被動,因為有懷安不停地靠近她,拉近二人的距離,她才試探著伸出手來,可若他放棄了,那她隻會縮得比他更快,死纏爛打這種事,是不會發生在她身上的。

俞桃氣急,如今的問題,不就是懷安不肯放手麼?否則她何必來找甄兮商量?

“你這是恃寵而驕!”俞桃氣呼呼地說。

甄兮倒依然平靜,聞言歉然笑道:“對不住了。”

俞桃更氣了,驀地站起來陰沉著臉道:“你可知,你若不答應老身,老身有的是辦法暗中弄走你?”

甄兮笑道:“老夫人,您若會那麼做,此刻也不會來與我多話。瞿家人立身正,不會做忘恩負義之徒,我從未有害懷安之心,甚至從前幫他良多,說難聽些,若沒有我,懷安支撐不到國公爺趕來,無論怎麼算,我都是瞿家的大恩人,您怎麼可能會對我動手呢?這是從大義上來說,而從親情上來說,懷安又不蠢,我若不見了,他第一時間便會想到瞿家人,他一定會找你們要我,最終的結果不外乎你們迫於親情將我交還,從此之後你們間的親情便有了裂痕,或者你們不肯退讓,他與你們決裂,離開國公府,然後再繼續尋我。無論那種可能,您和國公爺都是輸家,您自然不會那麼做。”

俞桃此刻感覺彆扭極了,一邊為甄兮將她的無力威脅拆穿而感到惱怒,一邊又為甄兮對瞿家人的高度讚揚而心生自豪。

最後所有的情緒不過化為一句話——這個冷靜又聰明的丫頭真是太討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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