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線】扶小皇子登皇位。大晏泰安四年,皇宮巍峨,草木深深。
梁王家的幼子顧塵夜,自小長於北梁,隨母入宮覲見太後的半途,無聊溜出來玩耍,不過幾個轉身,就在這宮裡迷了路。
十二歲的他極少進宮,迷迷糊糊轉悠著,冷不丁的,頭頂就傳來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
"你找誰啊?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啊?"
他眯著眼抬頭望去,頭頂茂密的蒼翠處,女童探出顆梳著總角的小腦袋瓜,像隻探頭探腦的小狗。
腦袋瓜上的兩粒黑葡萄一般的眼珠子撲閃撲閃了半晌,女童忽然歎了口氣: "原來是個啞巴………"顧塵夜冷笑: “你才是啞巴。”女童向他嘻嘻一笑,隨之縮了回去。
緊接著,樹身子上便出現了一個圓鼓鼓小身子,穿著花衣裙,要往樹下而來。
樹上的女童出溜幾下到了樹腰上,半空中往下一跳,穩穩落地,拍著手上的草屑笑嘻嘻道:“不怕的,我可是大英雄。"
顧塵夜皺著眉頭打量著眼前這位大英雄。
豆丁點大,圓滾滾沒有腰身;團團的臉蛋上是圓溜溜的眼睛;嘴邊不知在哪裡沾了什麼果子的汁水;衣裳被樹權掛扯了好幾處……
這算哪門子的大英雄?
他幫大英雄拍著衣裳上的草屑,學著對方一開始的問話: "你是誰?我也沒見過你。"
女童低頭在草叢裡找出兩隻小野果,放在鼻端聞了聞生熟,在破舊的衣襟上擦淨,遞給他一隻,自己啃著另一隻,含糊道: “我叫顧朝年,是皇子。”
顧塵夜嗤笑一聲: “你就編吧。”
分明是位小宮仆。
顧朝年並不因他的譏笑而氣惱。
他在宮裡遇到的前八個小哥哥都不信他是太子,這第九個也就無所謂了。顧塵夜看了對方半晌: "你幾歲了?"
顧朝年伸出八根手指,覺著太過孩子氣,又將手負在身後,抬頭挺胸道: “八歲,整八歲,是大人了!"
顧塵夜撲哧一笑,顧朝年反過來譏笑他:“我在樹上看著你一路從太後娘娘殿前暈乎到了這裡,連道都認不出,還是大人?!"
br />顧塵夜挑眉: “我哪裡是暈暈乎乎過來?我是專程過來的。”顧朝年指了指冷宮,吃驚道: "你是專程來這裡,尋我玩耍的?"
他一步跳上去摟著顧塵夜頸子: “哥哥真好,他們都不願意同我玩,隻有你願意。”顧塵夜已經到了會害羞的年紀,正要掙脫開他的魔爪,顧朝年毫不矜持的在他臉上吧嗒一口。
在顧塵夜還沒反應過來時,顧朝年已鬆開他的頸子跳下地,順帶的就牽上顧塵夜的手,避開宮人和內侍,將各宮殿裡都住的是什麼人——講給他聽。
顧塵夜聽著聽著,就忘了對方輕薄他的事,等到站在太後宮殿不遠的大樹背後,顧朝年往那宮門處指一指: “你阿娘就在那裡頭……”又豎著耳朵聽了幾息,一攤手: "你阿娘正哭哭呢。"
顧塵夜此時才想起來要去尋阿娘,鬆開小公主手走了兩步,又轉頭看他,見他明亮的眼睛正噙著一汪淚默默看他,心裡一軟,不知不覺間又回到他身邊。
顧朝年驚喜道: “哥哥你不走了?”
顧塵夜回頭看看太後宮殿門。他跑了這許久,他阿娘是該著急了。走是必須得走的。
顧塵夜的目光回到他圓團團的臉上,又移到他衣襟上的一處破洞處,心裡一動,從頸子間取下他自小戴著的一隻暗紅色的玉葫蘆,轉而掛在了他的頸子上。
那葫蘆的係繩長,垂下來,剛好遮住了他衣襟上那個小洞。
他指一指對方的臉頰,又指一指那紅玉葫蘆,漲紅了臉,吭哧吭哧道: "你剛才親我,我得為你負責,等你長大了,我就來娶你。"
顧朝年立刻高興起來,睜大了眼睛看著他,急切道: “男人也能和男人成親啊,等你娶了我,我們就能日日玩耍嗎?"
顧塵夜忽略了前半句話,想起他阿爹和阿娘就是夜以繼日的在一起: “能的,等成親了,就能天天玩耍的。"
顧朝年立刻跳起來,再在顧塵夜臉上吧嗒一口: “我四歲啦,離八歲就剩……”
顧朝年舉著手指數了半天,興高采烈報著數出來的數: “還剩一年就八歲啦!你明年快快來接我!"
顧塵夜心裡一笑,從太後宮殿的殿門裡走出來一位宮娥,瞧見藏在樹背後的小人兒,立刻小跑上來,著急道
: "小世子,王妃可為了你都急哭了呢!"
顧塵夜心下著急,忙忙跟著宮娥就往殿門處去。
行了一半卻又想起,他還不知道他叫什麼,便又停住腳步轉頭看。蔥鬱宮道間,方才那樹背後,同他許下了親事的小公主連影子都瞧不見,仿似未曾出現過一般。
顧塵夜茫然的一摸頸子,原本一直掛在頸子上的紅玉葫蘆卻是真真不見了,而手上的那顆野果卻還捏在手裡..
顧朝年順著樹身子爬上宮牆,看著那位小哥哥進了宮殿,方伸著雙臂平衡著身子,踩著牆頭從一麵宮牆竄到另一麵宮牆,一直到了偏僻處的冷宮。
他騎在牆頭探著腦袋往院裡瞧,阿娘和方姑姑都在院裡另一頭做繡活。他忙忙順著牆根上的一棵樹出溜溜下去,躡手躡腳的進了廢殿。
他將將要往他房間裡藏進去,他阿娘的聲音就在他身後響起: “又在哪裡瘋去了?”他轉過頭,瞧見他阿娘,四年前已打入冷宮的顧妃,正停了手中的繡活,肅著臉瞧他。
他忙狗腿子的竄過去,從他那臟兮兮的襦裙衣兜裡掏出個紙包,討好道: “我幫膳房的姑姑摘菜,姑姑獎了我一顆糖,阿娘吃。"
顧妃看得心裡一酸,冷宮物資缺乏,這麼大了還要穿宮仆的衣服,對他的苛責也就少了幾分,隻擦拭著他額上的汗,柔聲道: “日後莫去膳房,我們年年不是奴婢。”
他忙點了點頭,將糖塊往顧氏懷裡一塞,乖巧道: “阿娘我去練字。”邁著小短腿蹭蹭進了破舊的廢殿。
他坐去桌案前,裝模作樣的拿了筆描了幾個字,透過大開的窗戶瞧見他阿娘同方姑姑又去忙手中的繡活,再沒有關注到他,方丟下筆,從衣襟裡拿出紅葫蘆,放在手中把玩。
他掰著手指再算了一遍八歲減四歲,這一回竟又算出一個三來。
他捧著麵頰歎了口氣,喃喃道: "也不知道那小哥哥究竟何時來接我……"用過晌午飯,天色漸黑,他白日在外玩了一整日,早早就垂了腦袋打起了盹。
方姑姑抱著他,將他送到小床上,方回到院子,依然同顧氏兩人加緊趕製著繡活,以期第二日就能托內侍帶出宮去,好換幾個銀錢糊口。
不知過了多時,外間漸漸起來喧鬨聲,便是高高宮牆外也能瞧見衝天的火光。方姑姑忙忙起身
開了宮門,外出去打聽消息。
未幾,他急切衝回來,一把將宮門頂嚴實,膽戰心驚同顧妃道: “主子,皇後逼得內侍們口,衝擊了宮門,已有人往宮外逃出去了!"
顧氏一驚,在方姑姑的勸阻下,用力拉開冷宮門,幾步竄了出去。等他回來時,隻在宮院裡呆站了半晌,立時就下了決定。"收拾東西,趁亂逃宮!"
大晏泰安十四年,冬,龔州。
雞叫了沒多久,日頭將將升起,府衙賃來安置前線傷兵的小院已經空空蕩蕩。重傷初愈的傷兵們陸續重赴戰場,走的差不離。
留下來為數不多的幾個,除了昨日新到的兩三個傷兵,便是一兩個管事的武將。
初冬才將至,天氣就冷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
府衙雇來的李郎中打著哆嗦、踮著腳尖一路快步到診病室門口,轉頭看見隔壁房門外,隨風飛揚的門簾下露出的一雙白底皂靴,心裡一笑,向藏在門簾後的人悄聲道:
"小師弟,一大早藏在這,準備搶女人?"灰撲撲的棉門簾後麵,倏地鑽出個腦袋。
男裝打扮的顧朝年瞪圓了眼睛,亮了亮手指間夾著的一根銀針,呲牙咧嘴低聲罵著: “燒你的薑湯去!"
接了他師兄班、看顧傷患熬了一個整夜的少年,臉上沒有一絲兒疲憊神色,唯有的是捉弄人即將得手的期待和興奮。
李郎中聳了聳肩,推開診病室,起了灶火,往大鐵鍋裡倒滿水,開始燒火。未幾,顧朝年跟著進來,尋出老薑,一邊削皮,一邊豎著耳朵聽著外間的動靜。半晌,外間傳來吱呀的開門聲,他立時停了手中動作,心裡數了三個數。
三。
二。
一。
但聽一聲悶響,緊接著便傳來殺豬般的嚎叫: “哎喲~~誰把水潑門口啦~~”顧朝年心裡一樂,正要縮去門口細瞧,他師兄已經快步要往外跑。
他一把拉住他,悄聲威脅道:“那色胚亂摸我,你若敢救他,莫怪我向師傅告你!”他一愣,狐疑的瞟他一眼: "告我什麼?我老老實實一郎中。"他向他一揚下巴,狡黠道: “告你和王家小寡婦有一腿。”他倏地一驚,威脅道: “你敢攪了我的好事,我就……”
他梗著頸
子看著他: "怎地,想打我?不想要你那王寡婦了?"
門外的呼痛聲越加洶湧,還加上了叱罵聲: "郎中呢?都死絕了啊!"
他忙一疊聲的喊道: “來了來了來了……”急急出去了。
顧朝年生怕他這師兄犯了好人病,綴在他身後跟了出去。
如他所願,一間土坯房門檻邊的厚厚冰麵上,摔的七葷八素的武將正哎喲連天,呲牙咧嘴的亂喊。
李郎中忙忙上前,使力要將這武將扶起來。
隻一動,武將的嘶吼聲就更大了些。李郎中一個人扶不起這武將,隻得向顧朝年投過來求助的目光。
顧朝年一瞪眼珠子,暗罵他師兄不分親疏,轉眼瞧著武將笑嘻嘻道: “哥哥,我瞧著,你坐不起身,這是摔傷了尾巴骨啦!"
武將偏頭一看李郎中,見李郎中也點了頭,忙忙忍痛問道: “可嚴重?”
顧朝年裝出個感同身受的模樣,呲牙咧嘴道: “若哥哥你已娶妻生子,便不嚴重。若還沒,嘖嘖……"
他一攤手: "你就要對不起你家祖宗咯!"
那武將頓時哭嚎的嘶聲裂肺,中途方想起來,流著眼淚珠兒同他道: “顧兄弟,那你家裡有沒有姐妹……"
顧朝年一步跳開老遠,搖著頭歎道: “你這都要生不出娃兒了,誰看的上你啊,莫做白日夢啦!"
他起身回了診病室,背上藥箱出來,看也不看那倒在冰麵上爬不起身的武將和手忙腳亂的李郎中,慢悠悠的去了。
清晨的龔州鉛雲密布,不知何時就要迎來這一年的第一場雪。
正值民俗集市,街麵上都是小商販,急等著將手頭上的貨物賣出去,好換一些過年的銀兩。人來人往中,街邊上牽著馬前行的幾位便裝官員便不那麼引人注目。
已過五旬的龔州府府尹親自牽馬在前帶路,一邊留心著不踩踏到民眾,一邊同身畔的兩員武將致歉道: “恰逢大集市,大街小巷都是人,無論從哪條路走,都快不了。”
走在他邊上的一個中年武將擺手笑道: “不妨事,走一走,對我弟弟的傷勢也是好的。”
他回頭看著身畔麵色有些蒼白的青年,悄聲問道
: “顧塵夜,背傷若是痛的緊,便上馬坐會,大哥幫你牽馬。"
顧塵夜搖搖頭,道: "我走一走,多認認道也是好的。"顧流雲想到自家小弟這不認道的毛病,嘴角一彎,轉頭又同府尹攀談去了。
過了繁華處,到了一處酒肆前,府尹看到酒肆門口站著的同人討價還價的顧朝年,忙忙停了腳,同顧流雲道: “這處酒好,楚公子的傷勢隻怕要多用酒,先備著總錯不了。”
他向著酒肆前的少年拉長聲喊道: “顧朝年——”
顧朝年聽聞有人喊他,轉頭一瞧,忙忙回道: “就來——”
轉回身又同他麵前正喝著酒的老頭憤憤道: “羅大爺,您今兒少了我一文,我今後再也不幫你嘗酒啦!我可是大英雄,說得出,做得到!"
他轉身竄去府尹大人麵前,笑嘻嘻的抱拳道: "大人但請差遣,在下定當按銀辦事。"梁王府兩位武將聽聞眼前這位吊兒郎當的秀氣少年竟然是位少年,不禁多打量了他一眼。他感受到兩人的目光,立刻將手一伸: “看一眼一文,你兩人共看了四眼,四文錢。”這瞧人也要給銀子?何處的歪理。
顧塵夜開了口: “你這小孩兒端的無賴。若按你的道理,你現下也看了我,豈不是也該給我付銀子?"
顧朝年立刻兩眼一翻,露出森森的眼白,耍賴道: "不看你,才不看你!"
府尹在一旁笑道: “你這滑頭莫耽誤我功夫,先去幫本大人挑幾壇好酒。”
顧朝年將眼珠子歸位,搖頭晃腦的賣弄道: “大人想挑何種酒?大人不善飲酒,自不知這酒也分……"
府尹哈哈一笑,從袖袋裡掏出一兩銀子拋過去: “莫賣弄啦,知道你懂的多。”他笑嘻嘻收了銀子,慷慨道: "不多賺大人銀子,等挑完酒,白幫您瞧瞧病。"府尹忙忙一揮手,低叱道: "晦氣晦氣,哪個沒毛病的願意見郎中。"
他指一指酒肆,同他道: "好好挑四壇子酒,兩壇用來治傷,兩壇用來待客。"顧朝年忙忙應下,進了酒肆。
府尹看他正從泥封了的酒壇中敲一敲、聽一聽,含笑同兩位楚姓武將道: “這少年是龔州出了名的萬金油,品酒、品醬、問診、探
金銀成色………沒有他不懂的,聰明的緊。"
說到此時,顧朝年已在酒肆中挑出來四壇酒,拍開泥封,取了酒舀子——嘗過,眉頭一蹙,指著其中一壇酒道:
"胡掌櫃,這一壇是用沒熟透的高粱發的次等酒,旁人嘗不出來,可瞞不過我。"
那胡掌櫃知道他的話算是一言定生死,隻得垂頭喪氣的抱走,任由他重新選了一壇。
他將四壇酒重在一起,空手竄去府尹大人身側,一指那些酒: “在下搬不動,還有勞大人自己搬。"
府尹一擺手: “去吧去吧。”
他將將要走,那一直靜默的顧流雲卻伸手將他一攔,他眼前便多了枚玉佩: “驗驗,成色可好?"
顧朝年先眯著眼打量了那玉佩一眼,方將手一伸: “檢驗玉器,二兩銀子。”
顧流雲正要掏銀錢,顧塵夜卻一攔他,悄聲道: "大哥要作甚?"
顧流雲一笑,向他一眨眼睛,並不答話,隻從袖袋中掏出二兩碎銀拋過去: “好好驗,莫唬
顧朝年接住碎銀,也不碰那玉佩,抿嘴一笑,下了結論: “便宜貨,不值二兩銀子。”
餘下幾人便將目光轉向顧流雲,等著他揭秘。
顧流雲哈哈一笑,既不說他瞧錯,也不說他瞧對,隻將那玉佩收進衣襟,向顧朝年做出個請君先走的姿勢。
顧朝年得意的仰起頭,轉身便要離去。顧流雲此時卻往前邁出一步,不知怎的便與顧朝年撞在一處。
顧朝年一個翅趄,重重撞在了顧塵夜的身上,將他直直撞出了幾步之外。他將將停穩步子,隻覺後背一陣劇痛,心知背上的傷又撕裂開來。顧塵夜忍痛一把拉住他手臂,將將說出個: "你……"
顧朝年立時翻了白眼對著他: "怎地?又想騙我看你,問我收銀子?"他負氣的鬆了手,眼見著他越走越遠了。
龔州府白馬街柳樹巷因巷口有一株幾人合抱的柳樹而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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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郎幾步竄到他麵前,往他懷裡一鑽,撒嬌喚了聲“方姨”,又壓低了聲音問道: “阿娘讓你來尋我的?"
方姨一指點在他眉心,嗔道:“放出去便不見了影子。姐姐已知你的神醫師父昨兒出城的消息,你切記,莫拿這借口來誕他。"
顧朝年展顏一笑,又打了個哈欠道: “哪裡誕騙了,孫師父出了城,當鋪的郭師父不還在嗎?!"
兩人順著巷子往前行進,到了最後一個頗為簡陋的獨門小院前,顧朝年有些心虛,轉頭看著方氏。
方氏抿嘴一笑,虛空點著他,低聲道: “現在知道害怕了?”
他央求著方氏: “阿娘問起來,你千萬莫攪黃。”方氏搖頭道: "我一個字都不說,總成了吧?"
顧朝年長吸口氣,推開院門,果見他阿娘顧氏提著笤帚站在簷下,臉上卻是一派雲淡風輕。他自來了解他阿娘。
阿娘同人說話,越是表現的雲淡風輕,便越是要提防。指不定什麼時候,那藤條編的笤帚疙瘩便要照著他飛過來。
他討好的喊了聲“阿娘”,忙忙將他半途裡買的糕點孝敬上去: “師父給的賞錢,我知道阿娘愛吃芙蓉糕……"
顧氏聽聞,果然晃了晃手裡的笤帚,乜斜了他一眼: “你師父還在醫館裡?”
他忙忙道: “孫師父他老人家昨兒有事出了城,當鋪的郭師父在,他老人家昨兒得病,我得去守—守……"
顧氏看他眼底青紫、雙眼布滿血絲,果然是一副熬夜未睡的模樣,心便軟了下來,低叱道: “快
進去洗澡,臭烘烘的。"
顧朝年狗腿子上前抱了顧氏,在他臉上吧嗒一口,便要往自己屋裡去。
顧氏卻又拉他回來,蹙著眉道: “昨兒聽人說,你又亂親人啦?”
顧朝年也學著他阿娘的模樣,蹙著眉苦苦思索,半晌一拍腦袋:“隔壁嬸子家剛滿月的孩子,親親怎地了?"
顧氏便放下心,又叮囑道: “你都十四了,是大人了,可不能像小時候那般,隨意輕薄人。”他忙忙點頭,笑嘻嘻進了自己房裡。
一瞧見床榻,他便忘了要沐浴的事,一頭栽進去,昏天暗地的睡到晌午時
分,方起了身。
方姨聽聞他的房中有了動靜,為他提了沐浴的熱水,取好胰子,備好衣裳,一邊看著他洗澡,一邊同他道: “這衣裳是新做的,你試試。”
他嗯嗯的隨意應了,洗完澡,掛上他的紅葫蘆墜子,穿上中衣,由著方姨像平日那般,為他將一頭烏發擦的半乾,綰了個總角發髻,又將新的冬衣穿在他身上,含笑打量道: “果然是大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