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分彆常有(1 / 2)

烤什麼?

先烤的必定是厚實的肉類,比如切成一樣大小、肉質均勻的小羊排,又比如橫著插在簽子上麵厚厚切出來的五花肉塊。

底下炭火生機勃勃地跳動著,陸芸花把手邊厚切五花和小羊排架在石頭爐子上,卓儀把裡麵幾個大塊柴火取出來放到一邊,對於大塊肉來說,隻有小火慢烤才能烤出“外焦裡嫩、皮酥汁多”的狀態,一定不能心急,要一點一點烤才行。

火焰之上的高溫中粉白的肉開始蜷縮收緊,肥肉似乎都已經融化,呈現一種近乎半透明的質感,他們的表麵一點點染上微黃,這是食欲和濃香的色彩。

油脂滴落在柴火之間,火焰便高高興興跳躍起來,像個貪吃的小動物,“啊嗚”一口把落下去的油吃進嘴裡。

可惜陸芸花是個隻關心自己烤肉好不好吃、心硬如鐵的廚娘,底下這些跳來跳去的小火焰們隻會把肉串外麵燎得焦黑,所以她熟稔地轉了轉肉,把相同的肉串相互拍打,叫油脂平均地裹在肉表麵的每一個角落。

“阿娘,好香啊!”雲晏蹦蹦跳跳拉著榕洋過來,深呼吸一下後放開榕洋的手,他一個蹦子跳到陸芸花旁邊,微微蹲下,偏頭依賴地靠在陸芸花腿邊,摸著自己的肚子可憐兮兮說:“阿娘,肚子已經餓起來了。”

榕洋已經很習慣雲晏這種“說放就放”的動作,被落在後麵也沒什麼表情,淡漠著一張小臉,卻默不作聲地也和雲晏一般靠在陸芸花另外一邊腿上。

跟在後麵的白巡把長生放在地上,這滿是亂石的河灘對長生來說還是有點行走困難,故而一路上都是白巡抱著過來的。幫著阿耿給長生整理衣物,白巡也誇張地深吸一口氣,明明肉還沒好倒是已經誇讚起來:“各地烤肉我可吃得多,但像這樣還沒烤好就香氣四溢的烤肉還是頭一次聞。”

“在家裡待久後不說彆的,單單這說話阿巡就和從前很不一樣。”陸芸花點點頭,很鄭重般上下打量一番白巡,表情嚴肅地說道。

想揶揄一番陸芸花,反倒被拿著剛來時候的事情打趣,白巡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嘴巴張了張,聽一邊卓儀低低笑了幾聲,孩子們也像小倉鼠般發出壓低了的嬉笑聲,整個人都囧住了,隻得拱手向陸芸花討饒,示意說不過她。

陸芸花含笑斜斜瞧他一眼,也不再“乘勝追至”,反倒空出手來摸了摸雲晏和榕洋的小肚子,說:“我看不是餓是饞吧,看看這小肚子還有點鼓鼓的呢,等會兒的烤肉要怎麼吃?”

榕洋悄悄吸了肚子,腰背也不經意挺直了,雲晏撅起嘴也跟著摸摸自己的肚子,嘟噥道:“可是脆皮豬肘也很好吃呀,而且、而且我吃豬肘的時候都不知道晚上還要烤肉呢!”

“那就隻能晚上少吃些了,免得積食。”陸芸花毫不猶豫回答。

雲晏和榕洋的眼睛一下瞪大,連彎著腰看烤架的阿耿都稍微搖晃一下,非常不敢相信陸芸花能說出這樣無情的話的樣子,長生也像他二哥似的撅起嘴,輕輕摸摸自己有點鼓起來的肚子,小聲說:“長生還是想吃,隻要……隻要多動一下就會餓了吧?”

雲晏眼睛一亮,現在在這裡說話不如馬上就去活動一番,爭取等等多塞兩口五花肉,又是一下躍起,驚得陸芸花伸出手在他和爐子之間擋了擋。

就聽雲晏信心滿滿大聲嚷嚷道:“沒有關係,我們打一會兒沙包,等一下又能吃很多了!”

“嗷嗚——”他意氣風發的指向一邊稍微柔軟一些的地方,阿耿他們都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聽懂了“打沙包”三個字,墊子上躺著的呼雷揚起頭,發出長長一聲嚎叫,起身屁顛顛走到雲晏身邊,似乎對這個提議再滿意不過了。

蘆葦間棲息著的水鳥們本來都習慣了這些突然到來的一行人,隻時不時警惕地看一陣子他們在乾什麼,此時被這聲音驚起,瞬間從蘆葦中“呼啦啦”飛起來,一片黑壓壓過後再不見蹤跡,也不知還要多久才會回到這裡。

打沙包是最適合多人玩的遊戲,之前陸芸花做給陸榕洋那個小沙包早已壽終正寢。本身就不是什麼好布料,就算孩子們再怎麼愛惜,經過長時間的激烈玩耍後也撐不住了,沙包壞了後陸榕洋很是鬱鬱寡歡,陸芸花便選了些很硬挺的布料又給他做了幾個沙包,這才把他哄好。

烤肉爐子就這麼大一點,東西也都是備好的故而用不到彆人幫忙做什麼,人全擠在跟前陸芸花還覺得煩,所以今天也是頭一遭,卓儀這個從未跟著孩子們玩沙包的也上場了。

他當然樂意陪著孩子們玩沙包,隻是以他的身手上場就未免有點太欺負人了,不過今天有白巡在,一邊一個大人就正好。

隻見白巡拿著沉重的沙包如同捏著一根羽毛,潑墨作畫一般輕輕擲出。淡色袍角飛揚,他狹長的眼尾輕彎,有種說不出的風流寫意,可手中黑影卻似一道疾光般颯然驚出,筆直如同利劍,直直刺向中間卓儀。

卓儀巋然不動,麵色平和,微背著一隻手站著,忽的一陣風吹來,他袍角被吹得獵獵作響,黑影在風的裹挾中更是狂暴,轉眼間就到了卓儀麵前。

很快又很慢,起碼在卓儀看來就是如此,他睫毛微微顫動一下,微微翹起的唇角還帶著溫潤的笑意,隻輕輕側了一下頭,那攜帶著風雷之勢而來、如同暗器一般的沙包就被卓儀牢牢困在掌中。

“輕些,莫要將芸花做的沙包弄壞了。”卓儀沉聲說著,轉頭去看陸芸花。

陸芸花放下手中調料抬起頭,這時茫然換了個姿勢:“怎麼還不開始?”

一如往常。

中間表情認真的榕洋矮了矮身子,更是專注。

卓儀:“……”

卓儀微不可查歎了口氣,和做出同款表情的白巡對視一眼。

每次用武之時陸芸花都能毫無感覺地自動找到“這很正常”的借口,亦或者像現在一般正正好錯過,也叫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或許之前還擔心陸芸花接受不了“武功”這事情,現在都有點好奇起來,如若不做遮掩,陸芸花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發現異常。

卓儀默默想著,隻無奈笑著搖搖頭,問:“我接到就該我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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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春,夜晚到來的時間比冬天晚了不少,但當陽光暗淡的時候溫度還是會“嗖”的一下降下來。北地皆是如此,春秋的溫暖都來自於太陽,所以大家也隻玩了一會兒,爐子上烤五花好之前就收拾收拾坐下了。再者如今可沒有路燈,暗下來後路都不好走,要趕在黃昏時候回家才行。

眾人圍著圈坐下,烤好的厚五花放在中間,爐子上新加了裡脊片後陸芸花也跟著坐過來。

拔開葫蘆塞子,卓儀給大家倒了甜甜的茶飲,用的是家裡有的木頭杯子,卓儀前麵杯子上有一朵小花般的紋路,陸芸花麵前亦然。

“哎哎,今日喝什麼甜飲子?看看我帶了什麼好東西!”白巡不知什麼時候也在筐裡放了個葫蘆,這時候拿出來一臉神秘地搖了搖,得意極了。

卓儀剛想說什麼,白巡就伸出手馬上製止他,嘴巴撇了撇,拖長語調:“哎呀哎呀,是酒!知曉你不喝,我一個人……”

他突然看見對麵陸芸花,很是不懷好意地看一眼卓儀,慫恿道:“嫂子要不要喝一點?上好的青州蜜!”

青州蜜?

陸芸花來這以後真沒見什麼酒,周邊村子都沒有買酒的地方。之前戰亂時人心惶惶,大家拿著糧食都想存儲下來保證以後活得下去,哪裡會拿來釀酒?陸芸花前頭還想自己釀黃酒米酒,現在看來大些地方的名酒依舊很有銷路。

能帶上名號的酒說明味道不差,而且還是白巡拿出來的,陸芸花一下來了興趣,爽快把杯子遞過去叫他倒上。

“額……”白巡愣了一下,接著哈哈大笑,不知怎麼表情更是高興,給陸芸花倒了滿滿一大杯:“嫂子爽快!看來今日就是你我共飲了!”

“我也想共飲,隻是白叔叔不願意。”雲晏嘟噥著喝了一口自己的甜飲,有點小小的怨氣的樣子。

卓儀溫和微笑,低聲哄他:“阿爹還不是沒有喝?再說你們還小呢。”

他是刀客,穩定的手是比鋒利的刀還要重要的武器,雖說現在已經歸隱,可卓儀依舊是誠摯的刀客,所以他還和從前一樣練刀禁酒,甚至因為心境平和,現在刀法反而更加精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