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時間流逝(1 / 2)

天還沒亮起來的時候, 李家村二牛就摸索著起床了。

他媳婦這些日子總跟著這時間醒,所以這會兒也起了床。畢竟農家人沒有睡回籠覺的習慣,現在又是春天, 不說地裡活計,就起來喂雞、收拾家裡等等瑣碎事物也能叫人轉來轉去地忙上一天。

好在二牛家窮是窮了點,但一大家子人,各個青壯勞力, 並不需要二牛媳婦去地裡,家裡瑣碎也有婆婆妯娌一起操持, 並不算辛苦。

她一邊穿著麻布衣裳, 一邊習以為常地問二牛:“今日也不帶蒸餅去?”

“不帶。”二牛悶聲回答:“醬坊那邊包了午食, 能給家裡省一頓就是一頓吧。”

他頓頓, 又說:“陸娘子給的工錢多,地裡活計都叫大牛他們乾了,你做餅的時候多舀些二白麵。”

因為城裡繁華了, 曾經半死不活的糧店也跟著紅火起來。畢竟對很多人來說家裡那地種出來的一點點糧食隻夠緊巴巴地吃, 算下來還不如去城裡做工,再去糧店買糧食劃算。

買糧食的人多了也就有了各樣需求,糧店便推出“一白、二白、混糠”三種麥粉供大家選購。

這個標準是按照麥粉中糠的比例來劃分的,一白、二白、混糠分彆對應全是麥粉、一半是糠和大半是糠。

自己種地自己吃的農人一般不會去糧店買麵粉, 但現在村人常常進城做短工, 也跟著習慣了這個叫法,在自家也會這麼說。

二牛家之前因為人多地少,家裡比較窮困, 吃得都是混糠粉。

當然他們家也不全是吃混糠粉, 春秋兩季地裡忙碌, 家裡為了大家有力氣乾活, 多是混糠粉又混著二白麵來吃。

二牛媳婦知道這次二牛能去陸娘子那裡上工也是家中爹娘叔伯讓出來的機會。就算現在還沒分家,大多錢要交到公中,但是一些零碎還是能自己家留下,更不用說二牛在醬坊那邊吃飯,這才多久,不說長胖,眼見著麵色就紅潤不少,她心中是感激的。

她點頭應下,盤算著這會兒自己就去蒸餅,等等婆婆妯娌就起來了,到時候她好心想要多舀一些二□□也不會被允許。

就算這些多出來的二□□算二牛和她自己補貼出來的。

她想著,又對醬坊每日食物好奇起來,自二牛上工以來不知第多少次詢問:“二牛哥,你們在醬坊到底吃的什麼?”

“我也說不清楚……有時候是一種很香的、顏色有些深醬配餅,有時候是各式菜蔬切成碎的湯餅,很好吃。”二牛脾氣好,就算他已經記不起來這是第多少次回答,還是不厭其煩地重複著這些話。

不過他天生口拙,腦子裡想的是吃過的珍饈美食,嘴裡說出來也變得乾巴巴。

二牛媳婦從前覺得二牛這樣不說話悶頭乾活的男子好,現在才發現有時候口太拙也不好,隻略帶嫌棄地輕輕扭了扭二牛變得結實不少的胳膊,嗔道:“你說不清楚,我去問小紅,她家阿鬆可會說了,能把人說得流口水呢!”

“……”二牛無辜,畢竟確實是自己口拙,還是默默接受了自己妻子的小脾氣。

不過他也難免委屈:你之前還說阿鬆油嘴滑舌、隻會說不會做,那時候可是好好誇獎我了的!

“阿牛哥,真的不能帶回來些嗎?”二牛媳婦知道自己會被拒絕,還是不大甘心,又小聲問。

二牛果斷搖頭拒絕:“不行,我們做工的都是能吃多少吃多少,怎麼能因著陸娘子心善就連吃帶拿?更彆說工錢豐厚、離家還近……你以後莫說這些,再說我要生氣了,就爹娘說的,窮是窮,不能因為窮就不好好做人。”

就算二牛媳婦口中所說“油嘴滑舌”的阿鬆在品行上也不差,隻是管不住嘴巴,醬坊工地那邊的規矩都是條條遵守。

二牛媳婦被他說得臉紅,隻把他往外推,嘟噥道:“是我之錯,往後再不說這樣的話了,你趕緊去上工罷!”

二牛知道媳婦是惱羞成怒了,見確實到了該出門的時間,也不再多言,抓了帽子就走。

這帽子也是陸娘子發下來的,藤編輕巧又遮陽,免得他們因為初春就有些毒辣的太陽感到身體不適。

就二牛說,他們莊稼人一年都在地裡,不說初春,就是夏日也必須頂著能把人曬化了的烈陽上地,哪有那樣嬌貴?更彆說現下最曬的中午還會叫他們停工,二牛從前也常常出去做短工,從未見過這樣心善的東家。

所以儘管心裡覺得帽子無甚必要,二牛還是每日都很珍惜地帶著帽子上工,每晚也會把帽子擦了才會睡覺。

沿路遇上不少熟悉麵孔,都是從村子往工地去的。

有人互相攀談,但二牛口拙,想省了力氣乾活時候使,因此隻是悶頭趕路,不一會兒就到了工地。

他到的時候大工和管事已經在了。

大工是他們的頭頭,年紀不小了,要說職業應該叫做“泥瓦匠”,隻不過他們在工地乾活兒的都叫他“大工”。

至於“管事”……聽說他是陸娘子的親戚,性子好,隻說自己不是管事,讓他們叫他名字,但二牛他們哪裡敢,想著管人的都叫管事,依舊叫他管事。

二牛領了自己的活計認真乾活,耳朵卻忍不住聽起大工和他徒弟說話。

大工帶著的徒弟和他們這些半路招進來的不一樣,是要教手藝的,所以時常帶在身邊,方便做工時候講解。

這些講解他們不能聽,在這時候沒拜師就偷學人家手藝是一件很沒品的事情,會被大多數人看不起。往常二牛都會把自己當成聾子,全神貫注乾活,好在大工也很注意這個,聲音放得比較小,除非湊近聽不到。

不過今日他們講的是工地的飯食,或許是早晨家裡婆娘說過這些,二牛還是忍不住傾聽起來。

徒弟:“師父,不知今日陸娘子會送什麼樣的飯食?要是是鹵肉……拌麵就好了。”

他說到名字的時候打了個磕巴,顯然有點不習慣,不過這名字是陸芸花送飯時候說的,大家也就這樣叫了。

二牛有點小小的驕傲,心裡默默道:“陸娘子的叫法剛開始不大習慣,但叫多了也順口,他這樣口拙的人現在說起都不會磕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