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1 / 2)

準點狙擊 唐酒卿 8223 字 1個月前

“‘刑天’幾日前襲擊了主神係統。”隱士端坐於茶肆內,大袍袖的領口有縫補過的痕跡,“死了五六十個人。”

“瘋子行動,”蘇鶴亭用手指蘸茶,在茶幾上畫著沒意義的圓,“那群人工智能是炸不死的。”

“這種爆炸活動是在向我們立威,”隱士借著喝茶的動作,稍微傾身,低聲說,“我的消息說,‘刑天’下次行動要換我們上。”

“我們都帶著腦機接口,”蘇鶴亭側過頭,看向茶肆中央,那裡有幾個女孩兒在表演茶百戲,“死得更快。”

“我掐指一算難逃此劫,”隱士把茶一飲而儘,“如果不是還有比賽,我就跑——”

他話說一半,蘇鶴亭就聽見了開槍的聲音。子彈經過碳鋼冷鍛的重槍管,正中隱士的眉心,血水腦花爆濺出來,弄臟了隱士的領口。

“操,”蘇鶴亭說,“我操|你祖宗。”

他當機立斷,拔出了自己插在接口上的尾巴。

茶肆驟然消失,蘇鶴亭睜開眼睛,回到現實。房間裡還殘存著泡麵的味道,和網絡世界裡的環境截然不同,這裡臟亂逼仄,一棟樓裡能塞近千號人。

現在是新世界06年,舊人類社會在戰爭中毀滅,智能係統組成“主神聯盟”占據舊世界高科技地區,意圖主宰新世界,把人類馴化為次等生物,逃出來的人類都叫幸存者。

幸存者在舊人類廢墟上建造了反係統生存地,由名叫“刑天”的武裝組織管控,他們同時還負責對主神係統發動爆炸襲擊。

蘇鶴亭從床上翻坐起來,他流了些汗,T恤粘在背上相當難受。但是他來不及擦拭,因為他聽見了腳步聲。

那些步伐整齊的軍靴停在他的門口,緊接著踹開了他的房門。

“我勸你們管好自己,”蘇鶴亭有段時間沒剪的黑發塌在眼前,擋住了些他的眼睛,他即將爆出的粗口在槍口麵前變作乖巧保證,“——我也會管好我自己。”

“不要總在網上發牢騷,”為首的組織成員剃著光頭,是個假和尚,他對蘇鶴亭雙手合十,誠懇勸告,“下次警告就不是虛擬爆頭了。”

“好的,”蘇鶴亭聽話地回答,“你他媽帶槍說什麼都對。”

和尚很滿意,退出房間時還不忘禮貌地說:“打擾了呢。”

蘇鶴亭看著他們把房門關好,卻沒有聽見他們離開的聲音。他坐在床沿,房間裡沒窗戶,也沒有光亮。昏暗中他俯下身,撐著自己的雙臂,垂下眼,重複了那句。

“你他媽帶槍說什麼都對。”

* * *

蘇鶴亭六點打開門,走廊裡已經沒有和尚了。他罩著黑色雨衣,跨過隔壁的塑料臉盆,向電梯走。他經過的每個房間都很狹小,有些人連桌子也沒有,隻能蹲在門口洗頭,刑天給這些拚接人的標配隻有被監控的網絡接口。

蘇鶴亭現在所在的是反係統生存地03區,又稱黑市。這裡住著大量拚接人——這些在新世界經過人體改造,擁有腦機接口的幸存者被稱為拚接人。他們受刑天組織的高度監視,被統一安排在黑市居住。

蘇鶴亭走出通道,站在交叉路口等紅燈。雨弄臟了他的雨衣,他稍微抬起些頭,目光透過氙氣燈光中的雨霧,看向不遠處的鬥獸場。

在當下這個物資匱乏的世界裡,養活自己很難,工作都伴隨著生命危險和道德拷問,競爭卻相當激烈。對於模糊了人類和係統機器邊界的拚接人而言,他們不受幸存者歡迎,除了危險雇傭,基本都在黑市鬥獸場裡賣命。

這座鬥獸場是模仿舊世界羅馬角鬥場建造的,占地寬闊,能容納近萬名觀眾。它內部有虛擬捕捉器,能把賽況如實轉成付費直播。現場票價更貴,能讓每個觀眾身臨其境。比賽由刑天主持,他們通過比賽積分對選手進行終極排名,而這個排名決定選手在黑市的價格。

蘇鶴亭一周要進鬥獸場一次,他靠排名吃飯,也接受雇傭。隻要雇主給的價格夠高,再危險的任務他都考慮。

綠燈亮了。

蘇鶴亭跟著人群過馬路,他繞開鬥獸場正門,到選手東入口。

鬥獸場比賽是虛擬格鬥,這需要連接選手的腦機,啟動全息影像,因此被稱為新世界“電競”。比賽風險是容易造成神經係統損傷,當場死亡的風險比現實搏擊更高,但它以刺激性、多樣性風靡直播市場。

“下一個就是你!”經理用手擋著場內歡呼聲,對蘇鶴亭喊,“你準備好了嗎?”

蘇鶴亭點頭。

周圍太擁擠了,經理推開擋路的工作人員,繼續扯著嗓子對蘇鶴亭喊:“那就去等候區吧!這場馬上結束!”

蘇鶴亭在等候區看到了許多選手,其中有他今晚的對手。

泰坦是個肌肉猛男,他身高接近兩米,兩隻手臂是鋼造的,模仿人體肌肉隆起的模樣,但裡麵不是實心的,而是細密複雜的指令處理器。他是典型的新世界拚接人,已經經曆了數百場的比賽,肢體對電極刺激下的腦電信號很忠誠,不管在虛擬中還是現實裡,他都能讓自己做出最快速的反應。

“嗨,”泰坦單手打開啤酒,目光鎖定在蘇鶴亭身上,“聽說你的尾巴和真的無異,平時還需要洗護。”

“是啊,偶爾還會掉毛,很麻煩,”蘇鶴亭掏出顆彩虹糖,丟進嘴裡,“建議你不要效仿。”

“我不會給自己屁股上插條尾巴,”泰坦喝了幾口啤酒,“但我養過幾隻像你這樣的貓,”他衝蘇鶴亭露齒一笑,把啤酒罐捏爆了,“他們都在交易場裡做婊|子,從不進鬥獸場。”

蘇鶴亭吃著糖,像是沒聽懂:“你生活閱曆還挺豐富的。”

“——讓我把鏡頭轉到等候區!”懸浮在鬥獸場中心的主持人是個濃妝小醜。他揮動雙臂,熱情地跟選手打招呼:“看看鏡頭,兩個選手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我們的比賽還沒開始呢。”

“泰坦!”場內觀眾有節奏地喊起來,“泰坦!泰坦!”

泰坦神情享受,他愛聽這個。

“泰坦選手已經連勝十九場了,再贏一場就是新的滿貫王,”主持人煽動現場觀眾的情緒,“他經常用鋼造手臂打穿對手的下頜,擰斷對手的脖子。他用如此認真的態度回饋觀眾,一直帶給我們無價的視覺盛宴!我太期待泰坦今晚的表現了!”

鏡頭給到蘇鶴亭,主持人放緩語速:“泰坦今晚的對手是本月積分排名第五十八的‘貓崽’,是個新人呢。讓我看看,不錯啊貓崽,連勝三場了,讓我來給你打打氣。”他抬起手放在頰邊,矯揉造作,“加油喵!”

場內頓時掀起一片噓聲。

“時間差不多了,”主持人恢複正常,“等等,我看到了什麼?貓崽真與眾不同!他不需要腦部連接線,因為他有尾巴!我的天——”主持人發出融化了的聲音,“他好可愛哦。”

蘇鶴亭脫掉雨衣,在燈光中露出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