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鶴亭奇道:“幫我什麼?”
玄女說:“……幫你偷回記憶。”
蘇鶴亭倏地一驚,道:“偷?我的記憶在彆人那裡?喂——”
房間內的數據綠光隨即消失,隻剩蘇鶴亭的回音,不再有玄女的回應,她的意識已經離開了。片刻後,一張懸浮著的黑市路線圖在三人眼前彈出,各種路線錯綜複雜,上麵標記著數不清的紅點,如同徘徊在複雜迷宮中的蟲蟻。
蝰蛇問:“這是什麼?”
蘇鶴亭抬起唐刀,用刀尖點了點圖上的小白星,說:“栽培基地。”
審訊廳的位置上標著顆小白星,也是所有紅點圍繞的核心。
蝰蛇道:“走!”
謝枕書把眼鏡戴回去,開了房間的燈。燈一亮,那空曠感就消失了。他們頭頂上是鏡子,可腳底下踩的並非是鏡子,而是玻璃。
蘇鶴亭挪了下腳,透過玻璃,看見底下整齊排列著六隻封閉的玻璃缸。
蝰蛇定睛一看,忽然抱住尾巴,被嚇得不輕,道:“這他媽是什麼……棺材!”
那六隻玻璃缸裡都有人,他們看起來十分年輕,但都臉色灰白,泡在透明液體中,猶如沉睡。
謝枕書蹲下來,說:“實驗體。”
蘇鶴亭也蹲下來,跟他頭對頭,道:“原來狩獵實驗‘玻璃罐培育計劃’是真的。”
36810說過,這些被植入芯片的實驗體如同植物一般,被長期養在玻璃製造的營養缸中,無法脫離營養液生存,也很難適應真實世界。可比起植物,他們看起來更像是無辜的標本。
蘇鶴亭用指尖輕輕敲了一下玻璃,道:“他們都叫‘晏君尋’?”
剛剛玄女提到了這個名字,蘇鶴亭還記得36810的錄音,錄音也說過,在狩獵實驗中,所有實驗體都共用一個身份、一個名字。
謝枕書說:“嗯。”
可惜這幾個實驗體都死了,不知道警長把他們的屍體保存在這裡是為了什麼。
蘇鶴亭道:“你說過,玨日記裡畫的‘兔子’,是唯一活下來的晏君尋,他被7-001帶走了,那玄女是誰?”
謝枕書眸子抬起,跟蘇鶴亭對視。他說:“不好說。”
“不好說”這三個字意味著他知道一些信息,隻是還不能確定。
謝枕書道:“共存體隻屬於狩獵實驗,因為隻有狩獵實驗擁有可植入芯片的實驗體,南線聯盟也做不出這樣的芯片。”
蘇鶴亭說:“她騙我。”
謝枕書對“騙”這個字頗為敏感,他眸光微動,頓了一會兒,道:“……實驗體的記憶都不可靠,他們的芯片可以被人或係統修改。”
玄女也許不知道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她被刑天設置為“來自南線聯盟且與狩獵實驗及玨無關”,可事實上,她正在使用的這枚芯片很可能和“晏君尋”是同款。
蘇鶴亭貓耳飛折,他突然站起來,說:“走吧,去瞧瞧。我倒是想看看,她要怎麼把我的記憶偷回來。”
謝枕書捏了下指節,眼神深邃,輕輕地“嗯”了一下。
蝰蛇憋住疑問,板著臉裝沒聽見,以免這兩個人嫌他知道太多,把他半路做掉。他見他們要走,立刻跟上。
8樓的火拚剛剛結束,和尚正在清點傷亡人數。他戴著通話器,聽大姐頭說話。
大姐頭說:“……今晚讓隱士跑了也好,他機靈點,知道觀察風向。”
雙馬尾在樓頂留了飛行器,見勢不好帶人就跑。臟話組織一群人呼啦啦地飛出8樓,底下的群眾還以為是群體自殺事件。
和尚大臂擦傷,他捂著傷口,轉頭看向皇帝的屍體,道:“可是秦老板死了,又是一堆麻煩。”
大姐頭說:“老秦死了,還有個小秦,你做好分內事就夠了。”
她的話說得婉轉,隻字沒提警長。兩個人心照不宣,便中止了通話。
和尚起身,撥開象牙小幾,用腳踢了下躺在地上的銀虎斑。周圍的武裝組成員正在清理屍體,他說:“你的大老板死了,小老板呢?”
銀虎斑藥癮發作,蜷在地上神色猙獰,發出幾聲急喘,答不上話。
和尚也沒指望銀虎斑回答,他剛剛得了大姐頭的令,要辦“分內事”。他說:“聽說穿裙子的暴|徒是你領上來的,我現在懷疑你跟暴徒裡應外合。”
銀虎斑哆嗦不停,道:“不、不……”
和尚一槍托打暈了他,乾脆利落:“把人帶走。”
武裝組成員給銀虎斑扣上感應鎖,拖走了。和尚走到窗邊,看底下還亂糟糟的,擠滿了豪車。他從兜裡摸出根折斷的煙,湊合地抽了幾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始終沒派人去檢查0001號房間,而他給出的理由誰也無法反駁:沒有警長的搜查令。
劣質煙嗆喉嚨,和尚抽慣了這種貨。他在嫋嫋淡淡的煙霧裡,對皇帝的死感覺麻木。他忽然想起什麼,回過頭,又看了眼皇帝。
這個場景和上次何其相似,隻是上次躺在那裡的人是衛知新。
和尚想到衛知新,就想到衛達。他問過衛達,明天會更好嗎?衛達當時是怎麼回答他的呢。
——對我們這種人來說,每天都是晴天啊。
是嗎?
和尚把煙抽完,想說點什麼,最後,他重複了那句:“……去你媽的新世界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