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小蘇(1 / 2)

準點狙擊 唐酒卿 9025 字 1個月前

“早上好。”

少年打開門, 穿著寬大的白t,露出乾淨的手臂。他額角貼著個創口貼,上麵畫著粉紅貓。那略微淩亂的黑發被自己揉過, 草草垂在眼前,讓他看起來像是剛睡醒。

獨眼正躺在辦公室的椅子上酣睡, 聽見招呼聲, 用鼻音回了個“嗯”。他渾身酒氣,比三年前胖了一些,轉身時把椅子壓得“吱呀”響。

現在是舊世界2158年,也是蘇鶴亭替老蘇還債的第三年。

蘇鶴亭自覺地打開燒水壺, 又從冰箱裡拿出麵包。等水燒開後, 他站在辦公室的窗邊, 一邊啃麵包, 一邊看不遠處的廣場。

廣場上有個巨大的鐘表,每到整點都會敲響,喚醒音樂噴泉。此刻已經不早了, 鐘表的時針剛指到五點,太陽偏西, 把這片區域的建築都籠罩在橘色餘暉中。

獨眼睡眠很淺, 聽不得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從椅子上坐起來,啞聲說:“給我倒杯水。”

蘇鶴亭迅速把麵包吃完,倒了杯水給獨眼。獨眼喝了一口,對溫度很滿意。他抬頭看蘇鶴亭一眼,道:“你來這麼早?昨天放假沒出去玩?”

他心情好的時候會放解鎖人出去玩, 但是解鎖人都得在他規定的酒吧和遊戲廳裡, 受他的全天監視。

作為地頭蛇, 獨眼熟知這片區域的每條道路。他比警察更狠, 連路上的商販都受他管控,到處都是他的眼線。三年來,蘇鶴亭沒見過誰能從獨眼手下成功逃跑,跑掉的人不出一周就會被逮住,獨眼會把他們拖進橋洞下處決。

蘇鶴亭雙手插兜,肩膀顯得更加單薄。他的眼睛很亮,總是帶笑,好似沒什麼正經事要做,看著比當初的老蘇更不靠譜。他說:“沒錢,哪都不想去。”

獨眼點著一根煙,猛吸幾口,“哼”了一聲。他眉眼舒展,清醒起來,把煙灰隨意地彈在手邊,道:“你自己跟人賭球,把那點小費輸了個精光,沒錢了怪誰?”

每次的解鎖報酬分兩份,一份給獨眼,一份給獨眼背後的非法組織,解鎖人是沒錢的。但如果顧客願意給解鎖人小費,獨眼也不會管,因為解鎖人沒有自己的賬戶,隻能花現金,而他們把這些錢花在哪裡,獨眼都心中有數。

跟其他解鎖人不同,蘇鶴亭不存錢,他在這點上似乎繼承了老蘇,到手的小費當晚就會花掉,並且他花錢的方式很簡單,不是用來吃飯,就是用來跟人打賭。可是他逢賭必輸,所以三年下來,總被大家嘲笑。

然而獨眼喜歡蘇鶴亭這樣,他不喜歡在生活中太聰明的小孩,這種沒心沒肺隻知道混日子的最好,方便他拿捏。

獨眼從兜裡掏出皮夾子,他叼著煙,抽出十幾張一百塊,把錢拍在桌子上,說:“小混蛋,成天要老子給你兜著飯碗。拿去,下樓吃頓好的,晚上八點有事要你乾。”

蘇鶴亭收了錢,問:“解鎖?”

獨眼靠回椅背,神情悠哉,說:“解什麼鎖,你腦子裡隻有解鎖。八點後,我會給你把槍,你帶著這把槍,去橋洞底下,打死一個人就行了。”

蘇鶴亭道:“哦。”

他不多問,帶著錢轉身出門。走廊和電梯裡都是獨眼的探頭,幾個做保鏢的正在練習組槍,見蘇鶴亭出來,紛紛跟他打招呼。

蘇鶴亭把剛到手的鈔票拿起來,問:“玩嗎?”

保鏢說:“你這錢剛到手就賭,什麼臭毛病。”

另一個嘻嘻笑:“賭嘛,反正老板也就是嘴上罵罵。小蘇,今天玩什麼?”

蘇鶴亭把鈔票一張張放在集裝箱上,表情似笑非笑。他今年才十六歲,站在這群人高馬大的亡命徒中間半點不虛,說:“玩槍,賭誰更快吧。我最近也練了很久,保證比上次強。”

他們拆了把□□給蘇鶴亭,一群人圍著集裝箱,把頭頂的小燈泡擠得亂晃。

蘇鶴亭撥拉了幾下零件,道:“我跟晨哥比。”

那個叫晨哥的男人是保鏢裡速度最快的,也是剛剛問蘇鶴亭“什麼臭毛病”的。他身高187,渾身腱子肉,平時訓練能單手舉人,是獨眼花錢從停滯區買過來的保鏢。

晨哥卸了槍帶,說:“你這不是給我送錢嗎?”他擼起袖子,“就玩一把啊。”

蘇鶴亭笑一笑,聽旁邊的人一聲令下,和晨哥同時開始。晨哥動作有序,速度極快,隻聽他“哢嚓”幾聲響,在眾人倒數聲停止前,就已經把槍組好了。

他組完槍,在指間轉了一圈,用槍托指了指蘇鶴亭,說:“我好了。”

旁邊的人道:“小蘇,你怎麼回事?該教的我們都教了,你還慢吞吞的。”

蘇鶴亭這才裝好,把槍握在手中,耍起賴來:“這槍我沒玩過。”

晨哥道:“你就沒玩槍的天賦,反應太慢了。”

旁邊的人說:“錢我們拿走了啊,就當你孝敬哥哥們喝酒的。”

他們喜笑顏開,把鈔票挨個收起來,疊在指間來回數了兩遍。蘇鶴亭也不生氣,他指腹貼著扳機,在他們輸錢的時候把槍又拆了。

他的速度確實很慢,但不論裝還是拆,都很認真。隻不過這份認真落在旁人眼裡,就像個不服輸的門外漢。

蘇鶴亭跟他們玩到七點,下樓在便利店裡吃了頓泡麵,然後回到了辦公室。獨眼正在核對近期的賬單,見他進門,從抽屜裡取出把手|槍。

蘇鶴亭拿了槍,問:“幾發子彈?”

獨眼道:“知道你打不準,專門備了五發子彈。五發打死一個殘廢,能做到吧?”

蘇鶴亭抓了兩下頭發,表情有點困惑。他把槍翻來覆去地看,說:“我沒摸過這種槍……必須打死嗎?要是人跑了怎麼辦?”

獨眼煙不離手,從賬單裡抬頭,吐了會兒煙霧,看著蘇鶴亭笑:“這麼沒自信啊?我看你不是成天在跟晨哥他們比賽玩槍嗎?”

他這話說得輕飄飄,可意思很明顯,那就是在告訴蘇鶴亭,他時刻都在盯著他們,誰也彆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蘇鶴亭像是沒聽出警告,把槍推向獨眼,說:“那你給我換成晨哥的槍。”

獨眼把煙摁滅,拿過槍。他那隻能睜開的眼睛裡淬著毒,眼神隨時都帶著股邪性。他把彈匣裝好,再上膛,隨後抬起來,用槍口對著蘇鶴亭的眉心。

他說:“你他媽在命令誰?”

蘇鶴亭看著黑洞洞的槍口,臉上沒有害怕的情緒。他在這三年裡,幾乎每天都會被槍指。但他比誰都清楚,獨眼不會打死他,起碼現在不會。

獨眼道:“你賭什麼不好,跟人賭組槍。怎麼,想轉行?”

蘇鶴亭托腮,笑起來,說:“我可以當保鏢嗎?解鎖是挺沒意思的。”

他這個動作和老蘇一模一樣,但更天真,仿佛每句話都是發自內心的,仿佛他就這麼反應遲鈍,聽不懂獨眼的威脅。

獨眼盯了蘇鶴亭半晌,忽然放下槍,罵道:“缺心眼!跟你講話費勁兒死了。八點了,快滾!”

蘇鶴亭拿著槍起身,獨眼又埋頭對起了賬單。蘇鶴亭居高臨下,目光從獨眼的發頂,滑到獨眼滿是橫肉的脖頸,食指緊緊貼著扳機。

隻要現在來一槍,他就能打死獨眼。

獨眼沒抬頭,問:“還不走?”

窗外的音樂噴泉聲音嘈雜,蘇鶴亭背著光,眼神都藏在黑暗裡。僅僅一秒,他就把槍背到身後,語氣輕快:“乾完這活兒有獎金嗎?”

獨眼說:“滾。”

蘇鶴亭二話不說,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