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感應(2 / 2)

準點狙擊 唐酒卿 12887 字 2個月前

眼看崩塌已經到了電話亭不遠處,謝枕書快速地說:“這些人在圍堵我,我會消失一段時間,如果我沒再聯係你,請你打給一家名叫渡鴉布布的快餐店,那裡有個叫粉色幽靈貓的朋友,他會替我傳遞消息。”

他既沒有說快餐的聯係方式,也沒有解釋今晚的奇怪舉動,但他一口氣說了幾個與檢查員身份不符的詞彙,導致通話噪音加劇。

蘇鶴亭捉摸不透他的意思,道:“什麼渡鴉布布快餐?喂,好歹給我個號碼……喂?”

通話中斷了,謝枕書又回到現實。連接台的光隱約投在附近,他摘掉連接線,重新坐起身。

長官沒想給蘇鶴亭答案,貓是狡猾多疑的小朋友,拋出的問題越離奇,越容易引起他的注意。14區沒有渡鴉布布快餐,它隻會讓蘇鶴亭發現記憶的違和之處。可惜崩壞來得太快,謝枕書已經沒法長時間待在線上。

看過時間,謝枕書迅速收拾了自己的行李。他把操作台拆開來裝,就像助手曾經拆裝連接設備一樣。

7-001還沒有醒,謝枕書就要離開了。他在黑板上潦草地畫了方向標,示意自己要去趟光軌區。在離開時,天剛亮,謝枕書踩著積雪,來到雜貨店,從兔牙那裡拿到了自己的身份證件。

兔牙提醒道:“我的小隊會陪你到光軌區附近的幸存者活動營,深入隻能靠你自己。這是能通過光軌區外側檢測的偽裝編號,那裡的機器人比人還要聰明,進入外側後怎麼往裡走,我也不知道。”

謝枕書說:“謝謝。”

兔牙把沸騰的茶水倒進杯子裡,又在抽屜裡摸了一通,最後遞給謝枕書另一份證明,道:“不客氣,鬼車鳥的眼睛賣了個好價錢,這是組織額外送的房子,我用不著,也一起給你了。”

他做情報生意,對風向很敏感,沒有固定住所。如果過段時間生存地形勢大變,他很可能關門跑路,這房子對他來說還真沒有什麼用,不如當作人情一並送給謝枕書。

長官看那證明上有組織的蓋章,寫著刑天的大名。

兔牙說:“組織正式更名叫‘刑天’了,這名字的含義嘛,大夥兒都懂。這幾天為了回收戰爭武器的零件,他們可劃了不少地給有錢人。你這趟去不知道要多久,等你回來,說不定這裡連商場都建起來了。”

他們雖然不是什麼過命之交,但也算還不錯的朋友。兔牙留謝枕書吃了頓飯,臨行前,他坐櫃台後麵剔牙,隻說:“我見多了亡命徒,又遇見過7-001那樣的瘋子,倒顯得你最奇怪,就不像是這裡的人。這趟去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總之,記得自己還有個房子在這兒,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祝你好運吧。”

謝枕書走出雜貨店,上了雇傭小隊的車,坐在最後一排。他透過車窗看外麵,一片朦朧。不多時,車便跟著刑天的大隊伍駛向關卡,有人上來檢查證件。全程沒有人說話,到謝枕書時,檢查人也隻是掃了他幾眼,就通過了。

生存地如今的生活方式更像舊世界南線聯盟,刑天讓大家回到了許多年前。關卡附近是全副武裝的武裝組,他們頭戴防毒麵具,站在那裡一言不發。車離開關卡,駛進新開辟的道路上,他們的身影也逐漸被雪淹沒,最終和生存地融為一體,消失在倒車鏡裡。

因為光鐵報廢,車要繞行,組織在沿途設置了不少補給站,有專人把守。車的通行時間受到嚴格管控,天黑前必須停下,全部在補給站過夜。

“我們有對應的床鋪,”小隊裡同行的成員把號碼牌遞給謝枕書,他戴眼鏡,挺年輕的,“你在55號。”

謝枕書接過,看到號碼牌上印滿指痕。

眼鏡男解釋道:“牌子和床都是輪流用的,湊合一下吧。”

晚上補給站提供的食物是冷肉罐頭,大家用過後便睡了。謝枕書枕著包,閉眼假寐,周圍的鼾聲此起彼伏,待到午夜時分,門外忽然有“嘎吱嘎吱”的腳步聲。

應該是補給站的武裝組在夜巡。

謝枕書眼眸微張,輕輕轉過眼珠,盯著那黑黢黢的窗口。幾分鐘後,外麵傳來“噗噗噗”的聲音。

這是裝了□□的槍聲,但奇怪的是,這槍聲過後便是寂靜,武裝組沒有發出任何警告。

天亮後,隊伍吃過早飯要繼續出發。謝枕書上車前注意了下補給站的外圍,隻看到被清理乾淨的地麵。

眼鏡男說:“還有兩天才能到光軌區。”

謝枕書沒回答。

眼鏡男接著說:“你以前去過嗎?我其實在那裡待過——”

隊長突然道:“閉嘴,彆聊天!”

眼鏡男連忙垂頭,他摘掉眼鏡,擦了幾下眼睛,神色惶恐,對隊長很是畏懼。

這些被組織起來的幸存者並不全是有經驗的人,據兔牙介紹,現在被派去襲擊光軌區的隊伍裡,有一大半的人都是普通幸存者,這也是證件好辦的原因——就沒幾個人想出去送死。

刑天在前幾次的襲擊中損失慘重,為了保存實力,他把自己的舊部轉調出來,組成“武裝組”,用保護生存地為理由,讓他們留在後方。同時,他又把新解救的幸存者們組織起來,靠宣傳煽動情緒,將他們再送回戰場,所以眼鏡男很可能是上一批被解救的幸存者。

這其實也是一種消耗,生存地根本裝不下那麼多人。況且刑天在建立生存地的過程裡借用了不少非法組織的力量,聽說那些人要組成委員會,把生存地有限的資源全部掌控在自己手裡,未來幸存者究竟該如何生存,都由他們說得算。

到了晚上,謝枕書再次聽到裝有□□的槍聲,車內氣氛更加壓抑。在即將進入光軌區範圍時,隊長讓大家都戴上了庇佑器,而這所謂的庇佑器,實際上就是一種被淘汰的屏蔽裝置,在光軌區內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隊長穿上自己的外套,係好裝備,說:“這次行動隻有六個小時,天黑前要回到補給站集合。”

車門打開,大家依次下去。謝枕書提著背包,被風雪吹得衣領翻動,他凝目眺望,看見了真實的光軌區。

那些保存完好的舊世界建築高聳入雲,像是凜冬裡的鋼鐵巨樹,但毫無人氣。外圍的交通站點都被拆除,改成了封閉的感應網。這座曾經輝煌一時的城區,如今已變作了死城。

“08號養殖場在東北角,我們這次要炸開那裡的感應網,但根據情報,那裡駐守著一隊武裝機器人,所以行動分為三部分。你,你,還有你,你們都是先鋒部隊。”

被點中眼鏡男抱著一把衝|鋒|槍,在風裡顫抖。他和他背後的幸存者都身形單薄,裝備老舊,根本不是什麼先鋒部隊,而是用來吸引火力的炮灰。

有人踉踉蹌蹌,哭道:“我不行,我不想再回去——”

隊長說:“那你走吧。”

那人轉身,還沒跨出腳步,就被隊長擊斃在雪中。□□的悶響刺激著所有人,原來他們每天晚上都在擊斃逃兵。

隊長道:“襲擊行動是為了全人類,即便有人能逃回生存地,也會被抓出來槍斃。我奉勸大家,不要做一個逃兵,朝著主神係統勇敢前進吧。”

他說話的同時還在抽煙,態度不冷不熱,可見每次襲擊行動都會有這段陳述,已經習以為常了。

眼鏡男抖得像個落湯雞,深一腳淺一腳,埋頭越過屍體。他們一行人融入風雪,如隨風飄蕩的柳絮,各個魂不守舍,搖搖晃晃。

隊長指揮完剩下的隊伍。到謝枕書身邊,道:“你去吧,記得行動時間隻有六個小時,超過這個時間我們不會等你。”

謝枕書說:“炸開感應網以後你們要潛入養殖場嗎?”

隊長把煙蒂丟到雪地上,道:“再看。”

他竟然說再看,圍觀剩下的隊伍,有一部分精銳還待在車上。

隊長收了兔牙的錢,常給兔牙通風報信,對謝枕書態度還算熱情。他把衣領扣起來,攏住半張臉,直言不諱:“主神係統加強了感應網附近的防禦,我們也隻能派先鋒部隊去試試……知己知彼嘛,有了這幾次的經驗,以後才好對付他們。”

他們這次來就沒想進攻,不過是用幸存者探路罷了。

等謝枕書趕到東北角時,先鋒部隊已經全部被擊斃,他們整齊地倒在雪地上,仿佛是用來獻|祭的羊群。遠處的牆壁上塗著舊標語:共創美麗新世界。

謝枕書呼出寒氣,凝視那標語,半晌,他提著背包離開,準備按照路線圖,從感應網的豁口進入光軌區。就在他退後的同時,風中忽然傳來一陣歌聲。

“保衛聯盟……讓玫瑰永存……我們是北線英勇的戰士……啦啦啦……”

感應網的關卡倏地打開,一個光頭機器人推著車滑出來。它一邊滑動,一邊自言自語:“好的好的,我知道,收拾屍體,準備送去實驗,彆催了,我腦袋要被你們吵炸了。”

它用一隻機械臂調高音量,在《保衛聯盟玫瑰之歌》激情的曲調裡,把車推到屍體附近,開始翻檢。它翻到眼鏡男,眼鏡男還有氣息。

“嗯,你的情況不太好啊,”機器人用另一隻機械臂撓頭,又從車底下的抽屜裡拿出溫水來給眼鏡男喝,“抱歉啦,唉,我的急救設備都被沒收了,不然還能給你續續命。你說什麼?哦……客氣啥啊,我又沒有真給你續上命。”

眼鏡男咽不下溫水,喉嚨裡有堵塞聲。他被子彈射中了要害,此刻隻不過是回光返照,抓著機器人的手臂,嘴唇翕動,卻是在念牆上的標語。念到一半,人就死了。

機器人把眼鏡男的屍體擺正,八隻手兩兩合並,虔誠地說:“阿彌陀佛,希望你早日安息,下輩子能投胎做個係統,最好是主神係統,這樣就不必再受這鳥氣。唉,我回去給你點香,雖然是電子香,但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千萬彆嫌棄——哇靠!”

它念到一半,被謝枕書悶頭砸翻在雪間,八隻手臂慌亂,抱頭的抱頭,扒雪的扒雪。

“彆開槍,彆打人,彆殺我!”機器人撲騰幾下,把頭埋進雪裡,嚷道,“我有物資可以給你!”

它顯然不是第一次遇襲,表現得極為順從,不等謝枕書開口,自己先把抽屜的罐頭,子彈,小垃圾全倒了出來。

謝枕書沒想要它的東西,但是從它的小垃圾裡瞧見了個芯片,便撿了起來。這芯片的模樣古怪,像個小銅片。

機器人又打開另一個抽屜,從裡麵倒出一堆這樣的芯片。它討好地抱起手,說:“你喜歡嗎?我有很多,都是定位用的喲!”

電光火石之間,謝枕書想起在哪兒看見過類似的芯片,在那輛和蘇鶴亭相遇的列車上——這是植入在黑豹成員體內的芯片!

機器人如數家珍:“你的幸運數字是幾?我送你!這裡有003、004……006……”

謝枕書說:“7-006?”

機器人擠出腦袋,電子眼閃著彩光,缺根筋似的,道:“答對啦!是7-006。啊,你認識7-006?我也認識7-006。拜托,看在7-006的麵子上,彆用槍打我。我叫醫師,我不是壞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