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1 / 2)

彆人倒還罷了, 張修聽了這參奏簡直氣不打一處來。當初陳禦史自儘,自己卷進流言的事還曆曆在目呢,現在又有人將矛頭指向了自己兒子。

都不用掩飾情緒了, 張修站出班列道:“啟奏皇上, 臣有要事稟奏。”

滿朝文武都從張修的語氣中聽出了怒氣。哎喲,你兒子治下出了這等大事, 你還有臉生氣?看你有什麼話說!

隻聽張修道:“臣以為德州倉乃是四大糧倉之一,關係京畿要地的軍糧安全, 德州倉無小事。既是要巡按德州, 便不可隻派一位巡按及三五小吏去查, 現在還有南下江南巡按的隊伍未歸, 不若讓其中一組回京途中再巡視德州。不管是誰有違國法, 嚴懲不貸!”

這……張修剛說要稟事的時候, 許多人都覺得張修是要替兒子開脫呢,沒幾個人想到張修會說這樣一番話呀。

但是一細想,人張太傅這段位也太高了。人家張太傅這公事公辦, 甚至稱得上大義滅親的態度就擺在這裡了。若是查明張熙沒有問題,張家那個門風清正的名聲隻會越發響亮;若是查明張熙確然有問題, 哎喲, 這事兒出來的第一時間,人家張太傅就和長子劃清界限了, 不是保全了自己和次子嗎?張家那個次子張煦現在在翰林院做庶吉士,若是官運順利,日後也是前途無量啊。

想到這一層的文武官員不禁暗自佩服。不愧是張李之爭中那樣被動都能反敗為勝的張太傅啊。彆看平日溫文儒雅一個人, 人家殺伐決斷起來, 對舍棄親兒子都眼睛不眨的。狠, 真狠。

其實張修倒不是狠, 人家是自信張熙絕對做不出倒賣軍糧的事。

張熙就一個知府,德州府衙役和守備軍本就人手有限,還要負責一州民生治安,若是有人蓄意陷害,隻怕對方一計不成又生第二計,這點兒人手簡直防不勝防。

若是稟奏致和帝從京城派巡按隊伍去德州,三司並戶部抽調了那麼多人去江南,京城的幾樁大案也沒徹底審結,未必派得出來。諫言江南回京的隊伍直接入德州調查就不一樣了,一來順路,二來,江南的巡按隊伍可是帶有京營官兵的。

隻要張熙不怕查,這件事越攤開越有利,甚至張熙越安全。

彆人不明就裡或許聽不明白,司徒硫、周駿譽、賈敬等幾人卻清楚得很。

不管是支持張修還是張修的敵對方,都得承認張修這應對高明。張太傅平時不管多儒雅,都是老狐狸一隻。

司徒硫一係都還沒想好怎麼反駁,賈敬便給張修加了砝碼。賈敬走出班列道:“皇上,臣也有要事稟奏。”

致和帝道了準,隻聽賈敬接著道:“德州倉乃是京營官兵用糧的中轉倉,關係我京營幾十萬兵馬口糧,臣作為京營節度使絕不敢大意。臣不管禦史參奏之言是否屬實,先請派京營軍前往德州護糧。先封鎖德州倉,再靜候朝廷巡按團到來。若是此言為真,臣派屬下協助巡按團調查;哪怕此言未虛,臣亦不敢有絲毫掉以輕心。”

賈敬是誰,京營節度使啊,人家關心自己的軍糧天經地義。

張修聽了這話,若非在朝堂上,恨不得給賈敬作揖道謝了。賈敬提出出兵保護德州倉,明著是護著自己的軍糧,實際上是救自己兒子的命呢。

朝堂上立刻有人因此展開了爭執。

一派無非便是以賈敬為主,認為此事關係軍糧,小心為上;一派是覺得此事乃是禦史聞風奏事尚無定論,無需勞師動眾。

京營官兵出動去德州倉,路上吃住開支都是一筆不小的費用。這些年朝廷財政吃緊,好些部院都過著節省日子,你賈敬剛當上節度使,憑什麼敞開了花錢啊。

三種方案擺在眼前,爭論的結果自然是折中,南下巡按江南的隊伍龐大,且差旅費用已經花出去了,回京途中順便查德州,乃是既節省費用又重視此事的方案了。如此隻需要再派出一天使頒一道聖旨即可。

散朝之後,張修倒是沒掩飾臉上的憂心忡忡。而賈敬則匆匆回府。

東華門外,司徒硫瞥了一眼賈敬的背影,登上了回王府的車。彆看賈赦自岩親王謀逆參與護駕之後再也沒參與過任何政事,但司徒硫隱隱覺得,賈赦已經成為東宮集團的核心人物。

本來自賈赦長子、原配死後,張家和賈家勢同水火,賈赦重新嶄露頭角才多久,賈敬已經替張修出麵撐腰了;還有那個林如海,若是回京參與戶部的事,東宮如虎添翼。而這些,都能看到賈赦在中間穿針引線的影子。

另一邊,賈敬回寧榮街之後則命車夫直接駕車到榮國府方才下車。一問門房,賈赦果然又去了演武場。

自上回賈敬同意將賈蓉也送來習武之後,這演武場賈敬也跑熟了。可是這回到了演武場一看可稀奇,不但迎春依舊和兄弟們在一處習武,演武場還多了兩個小姑娘,一個與迎春差不多年紀,生得甚是水靈,眉心一點胭脂痣,便是這回賈赦南下帶回的姑娘英蓮,另一個乃是剛從揚州來的外甥女黛玉。

黛玉不及五歲,身子又弱,自然不會現在就開始站樁、紮馬等,與惜春、賈琮等幾個小的在一旁比劃著玩兒。小孩子學習格鬥術,若是年紀太小就上強度,容易運動損傷影響發育。賈赦特地交代過彆讓幾個小的現在就跟著進度學。

賈赦見賈敬來了,知道有要事,便交代了騎射師父幾句,從演武場出來和賈敬並肩而行。

賈敬看到這等場麵,當真覺得稀奇,忍不住問:“怎麼敏妹妹都舍得將玉兒也送來演武場了,難道赦兄弟也跟敏妹妹說了那番日後天下亂了的說辭?”

賈赦道:“敬大哥且想想,林妹夫在江南遭遇了什麼?況且外甥女就一個女子,無兄弟姐妹扶持,學一身武藝不受人欺淩,敏妹妹有什麼不同意的?難道禮教能比性命重要?”

賈敬一略一想便

點頭道:“這倒是。還有你帶回來那姑娘怎麼也留在了賈家?”

賈赦又道:“據那一僧一道交代,甄費已經病死了,當初我讓盛澤接了封氏來作證拆穿一僧一道真實身份,後來見這封氏孤苦伶仃,便讓陳嬤嬤給她分配了一份漿洗衣服的差事。這回碰巧金陵巡按團查辦了一個拐子鍋,其中一個小姑娘和封氏所言走失的女兒年紀容貌都相合,我一問,那孩子還記得家鄉父母呢,正是甄費和封氏之女英蓮,便將其帶回來母女團聚。我問了陳嬤嬤,封氏做事倒還不偷奸,這英蓮也聰明好學,便讓其留下了。左不過是給姑娘們做個伴。給這樣一對母女一個容身之所,也算行善積德了。”

原著說英蓮不記得家鄉父母,其實不是不記得,而是初時英蓮被拐子打怕了不敢說;後來被賣時,二男爭一女,惹上了人命官司,英蓮又做了薛蟠的妾,便覺給父母蒙羞,索性不說了。

這一世拐子窩提前被官府打掉了,官府又說要張榜給女孩子們尋親,這不英蓮便記得了麼。不過碰上換了芯子的賈赦,哪怕英蓮真的忘了,賈赦也會將人帶回來。自己舉手之勞而已,於這些女子而言,卻是改變命運的機會。

當初封氏和英蓮相認,也是對賈赦千恩萬謝,當賈赦菩薩看待,直稱願意為賈赦當牛做馬。賈赦當然不會將人當畜生使,不過賈赦並未因封氏母女可憐便對其格外優待,依舊讓封氏領一分差事。以勞動換安身立命的報酬天經地義,隻當多雇了一名員工罷。

兄弟兩個說幾句家常,便到了書房,賈敬才將今日朝堂發生的事說了,末了道:“赦兄弟當真料事如神,這不,德州還真出事了。也不知這回那邊會使什麼手段,張熙頂不頂得住?”

賈赦道:“且看張熙自己吧,官場鬥爭向來刺刀見紅,若是張熙著了道,也隻能怪他本事不濟。”

從無限遊戲苟出命來,賈赦早就習慣了用最理智的手段挑選盟友。當初一封家書提醒林如海,林如海能夠推測出司徒岩有可能狗急跳牆,及時攔截了司徒岩的餘孽出逃。如此不但將寧榮二府及林家從江南混局中摘出來,自己還升了戶部侍郎。賈赦所要的便是這樣能夠見微知著的盟友。

相反,哪怕是權勢滔天,若是蠢人,賈赦也絕不會與之結盟。譬如王氏、賈母那樣的人,哪怕手握權柄,也極容易被人利用。愚蠢的盟友隻會拖累人。

賈赦這回親自到德州府提醒張熙,張熙得到的情報可比當初林如海多多了,若是如此張熙還不能自救,則是他自己被殘酷的政鬥淘汰了。

賈敬卻以為賈赦如此說,是對張熙有信心,便轉了話題道:“現在已經定了林妹夫補戶部右侍郎,隻等林妹夫回京上任了,這中間可千萬彆出什麼岔子。”

賈赦道:“大約是不會太安生,且看著吧,若是這幾日德州方向再有不好的消息傳來,則妹夫必定順利回京;若是德州安生了,恐怕妹夫會有凶險。”

這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件事,賈敬一聽,卻冷汗都險些出來了:德州的事是為了轉移戶部的困境;若是林如海路上遭遇不測,則德州的事可以暫緩;若是德州後續還出了更大的事,則是司徒硫攔截林如海並不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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