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和帝狠狠地盯著賈敬:“賈敬,朕對你可不薄,你為何背叛朕!賈赦呢?他怎麼沒來,他是不敢見朕麼?”
賈敬不卑不亢的道:“皇上,臣等也是迫於無奈。您那日可以因季繁的一句話要殺賈赦,日後也可以因此殺臣,臣不過是想好好活著而已。”
季繁!
致和帝已經很久沒有站在彆人的角度考慮問題了,天天被人山呼萬歲,所有人不是對自己言聽計從就是討好吹捧,一日兩日或許還可以保持清醒,長年累月下來,三十多年下來,還能保持清醒的唯有聖人罷了。
但是致和帝不是聖人,致和帝隻想自己的權柄穩固,皇位千秋萬代。所以得知賈赦威脅江山的時候,致和帝隻想殺之而後快。
現在被賈敬一提,如果自己的臣子都因為一句話便有性命之憂,為什麼還要擁護自己。
致和帝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變得越來越糊塗的,也許就是從中了季繁的毒香開始,也許更早,可惜即便自己坐擁天下,也沒有後悔藥。
致和帝依舊不肯下傳位詔書,司徒碧也不急。現在已經是穩操勝券的局麵,用不著逼得太緊。何況父皇這病情也不知道能支撐多久,若是一下子將父皇氣死了,自己背上逼死先帝的名聲,登基之後那些臣子不知道又要借機生出什麼事來,為了以後便於治理,司徒碧還是想拿到傳位詔書,名正言順登基的。
就這樣僵持了一陣,以蘇丞相為首的朝中重臣全都趕來了。
致和帝從這一群人麵上一一掃過,開口道:“怎麼,爾等也是來逼朕退位的麼?”
蘇丞相等人既然是一起來的,自然路上已經商議過了,都沒有要誰帶頭,按平日上朝的位次站好,再齊齊下跪道:“為皇上龍體著想,還請皇上傳位於太子,安心養病。”
終於大勢已去了。
不但連蘇丞相、宋尚書這樣的清流赫然在逼宮之列,甚至連之前一直反對太子,想讓太子去北疆督戰的兵部尚書程闊也在逼宮之列。
程闊自然不想東宮上位,當初提出徹查花名冊的便是東宮一係,後來自己屢次和東宮屬官作對。東宮上位,自己能順利致仕便是體麵了。一個不好,自己還有可能落罪。然而現在大勢所向,程闊也不得不識時務者為俊傑。
直到此刻,致和帝發現權柄這個東西,仿佛自己握得越緊,離開自己得越快。
“好,好,好得很!”
致和帝連道了幾個好字,終究還是簽了退位詔書。
司徒碧乃是突然逼宮,加上致和帝這些年一直舍不得龍椅,禮部尚且需要準備司徒碧登基的一應器具和禮節,折吉舉辦登基大典。
但是現在北狄入侵,朝中有四分五裂,尚且有許多事需要厘清,司徒碧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了。
拿了詔書,司徒碧道:“父皇身子不好,朕讓秦太醫好生侍奉。至於遷宮的事也不忙在這一時半刻。朕這就不打擾父皇歇息了。”
朕……遷宮……這些話聽得太上皇隻想冷笑。是啊,自己已經不是一國之君了,是不配住在這裡的。太上皇,說得好聽,到底是要給司徒碧疼地方了。
所擔心的事朕的成為事實之後,太上皇反而沒有自己想象那麼難以接受,甚至有一絲難以察覺的輕鬆。
現在已經無人關心太上皇如何了,司徒碧又轉身問賈敬:“恩侯那邊如何了?”
賈敬帶兵入宮的時候,賈赦那邊正追著屠翰一路出了後宮。
屠翰本來是去攔截司徒碧的,但是司徒碧身邊的侍衛和貪狼部一樣,身後都是萬丈懸崖,彼此都沒有退路,狹路相逢勇者勝,雙方便是在宮裡也殺得難分難解。
沒有多久,賈敬便帶兵入宮了。
屠翰知道大勢已去,放出令箭,還在宮中的貪狼侍衛四散奔逃。
賈赦護著司徒鋒這邊倒是先結束戰鬥,與司徒碧碰頭之後,略一問屠翰奔逃的方向,賈赦便毫不猶豫的追了出去。
這是冷兵器時代,一個武藝高強的人的威脅遠比熱武器時代大得多。賈赦今日跟司徒鋒當了一天臨時侍衛便夠了,若不想以後把自己變成侍衛護著這對父子,像貪狼部的人必須解決掉。
屠翰絕對稱得上絕頂高手,在這個世界能有把握勝過他的人也許一隻手就數得過來,所以當賈赦追上來的時候,突然嚇得險些亂了方寸。
速度如此之快,判斷力如此精準的人,屠翰從未見過。
賈赦跟著屠翰,見其越過宮牆,一路往城北逃去。
城北是貧民區,建築密密匝匝,到處是胡同小巷,最易擺脫跟蹤。
屠翰鑽進一條胡同,七彎八拐的走了幾條小巷子,才翻牆入了一座看似不起眼的小院。入內一瞧,卻彆有洞天。
這一路賈赦追得太緊,屠翰若不是為了逃命,一口氣吊著,估計早就虛脫了。
現在終於安全了,那口氣一泄,屠翰甚至腳下踉蹌了兩下,才摸到桌旁坐下,給自己倒了被已經冷的茶,一口氣灌下。
若是換了彆人,屠翰說不定便真逃之夭夭了。可惜賈赦現在的速度、敏捷度各項指標都高於常人。正當屠翰覺得可以鬆一口氣的時候,抬頭便見門口站著一個人。
屠翰倒抽一口涼氣,往桌上一拍。
屠翰保命的秘密住處自然處處藏著機關,賈赦隻見屠翰手一動,不退反進,屠翰甚至沒看清賈赦怎麼移動的,便見賈赦已經到了自己麵前。與此同時,一蓬小箭夾著勁風激射而出,賈赦手一抖,窄背刀擊落射向自己的小箭,堪堪打出一個夠自己通過的空檔,其他箭羽擦身而過,打在門框之上。
就是幾百年後的□□也隻有幾發子彈,這個年代的能工巧匠做的機關雖然精巧,其實是不能無限發射的。賈赦躲過了第一蓬箭羽,人已經到了屠翰麵前。屠翰隻好與賈赦力拚。
賈赦和盛澤切磋那可不是白切磋的。盛澤擅長用匕首挑人手筋、腳筋,賈赦便是用的窄背刀,一樣可以做如此精確的操作。
屠翰可說是用儘了全身解數,若是對麵換一個人,或許早就被他殺死了千百次。可是屠翰明明將劍鋒遞到了賈赦的麵門,卻卻手腕一通,來不及慘叫,長劍已經落地。
看著手腕上淋漓的鮮血,屠翰咬著牙沒有出聲。可惜,剛才劍尖幾乎已經遞到了賈赦的咽喉前,隻差那麼一丁點。
“賈赦,你這身功夫可不像榮國府嫡傳的。”屠翰乾脆放棄了抵抗,站著道。
賈赦並沒有因為屠翰的行動也停頓下來。窄背刀依舊往屠翰的另一隻手腕遞過去。
屠翰忍者右手劇痛,展開身形逃避。
甚至還在途中一腳在牆上一蹬,觸動機關,又一蓬暗器射向賈赦。
可惜那些威力無窮的暗器就是拿賈赦沒有辦法,直到賈赦挑斷了屠翰的另一隻手筋,才道:“你隻管再反抗,我不介意將你兩隻腳筋也挑斷。”
屠翰終於放棄了抵抗,被賈赦活捉。
賈赦放出響箭,直到順天府的人來了,才帶著屠翰回宮。
花那麼多心思跟蹤屠翰,自然是為了摸到他的住處,看看能否找到什麼有用的證據。不然在宮裡的時候,賈赦就能夠活捉此人了。
這次帶隊的又是關嘉言。
關嘉言這個順天府知府做的,這幾年比彆人做十幾年這個知府參與的大事還多。光看閉九門的動靜,關嘉言就知道這是又發生大事了啊,一點兒不敢大意的,屠翰這住處恨不得每一片磚瓦都拆開慢慢搜。
賈赦帶著屠翰回宮的時候,宮裡太上皇已經簽了傳位詔書,司徒碧開始主持朝中大事了。
剛剛逼宮,現在事情千頭萬緒,司徒碧甚至連衣裳都沒換,還穿著之前逼宮的血衣,便和眾臣商議朝堂之事了。
賈赦回宮之後,其他事都暫停了。且不管北疆的事多麼十萬火急,現在對京城新的朝廷而言,最大的威脅便是這群貪狼的人。
賈赦對地上的屠翰道:“先將貪狼侍衛的名單交出來吧。”
屠翰手筋儘斷,已經成了個廢人,嘴角一勾,扯出一個猙獰的弧度:“貪狼的人可不少……”接著說了一串名字,第一個便是賈赦本人,還有幾個司徒碧的心腹侍衛,另有賈敬軍中的人,有司徒礡王府的人,甚至還有戴權。
“我們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你們這群亂臣賊子一時得意,但隨時有可能被我們取走性命。”屠翰陰惻惻地接著道。
總之,屠翰將能挑撥的人都挑撥了一遍。
在場的人自然知道屠翰在胡說八道,照說他點的這些人都可以成為一份白名單了,但是但凡這些看似絕對不會是貪狼的人裡麵潛伏了一個真正的貪狼,亦是後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