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1 / 2)

如果換作是譚上問這話,童桐也許會糊弄,但現在她麵前的是才20歲的陳雯,她想說實話:“因為你是陳雯,”莞爾一笑說不儘的淒然,“亦或者因為你是陳虎的女兒。”

兩年裡捐了將近70萬,這個女孩不該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她值得她拉一把。

手指顫抖夾癟了煙,用力吸著,陳雯下斂睫毛,眼淚滾落,煙從鼻孔裡冒出。淩晨2點的街上已經沒什麼人,隻有燈光還在孤獨地守護這座城市。

仰首望暗黑無星星的天空,她卷舌吐了兩個煙圈,眼淚順著眼尾流進了金色的發裡:“我閒下來喜歡刷微博,前幾天你突然出現在公眾視野中,我……”舔了舔發乾的唇,抬手煙送到嘴邊,“律界超級新人童桐,在美國打贏花瑩反傾銷案的26歲中國籍律師,”濕了的睫毛輕顫著,“直覺告訴我你就是她。”

伸手抽走那隻煙,童桐將它掐滅:“抱歉,我不喜歡這東西。”

陳雯梗著脖子長呼一口氣,慢慢地將空了的右手放下:“這幾天網上全是你們的消息,我想見見你,但又害怕見到你。那日正好一個小姐妹過生日,吸.嗨了就想找個酒吧蹦蹦。鬼使神差地我就拉著她們,去了香格酒店。碰上你,我就知道得進局.子。”

原來是她送上門的,童桐彎唇:“在電梯裡見到我的那一刻,你就該放過自己了。”

“放過自己?”陳雯情緒突然決堤,脖頸間的青筋暴凸:“最該死最肮臟的就是我,是我……如果不是因為我,我爸也不會去……”戛然而止,揪扯著頭發痛哭。

坐在車裡的冼默彥望著不遠處蹲著靜看陳雯發泄的老婆,莫名的心疼。她背上的疤痕是可以通過一些方法消除的,但卻留著。她一直在正視著那些不公正對待,從未想過要忘卻自己的過去。

哭了近五分鐘,陳雯的情緒得以宣泄,漸漸平緩,臉上黑一塊白一塊,十足狼狽。

童桐站起身走向車子,從後備箱裡拿了一個旅行小套,抱著兩瓶水回到陳雯身邊,將東西放在地上:“洗洗吧,”雙手插著袋,眯眼望著昏暗的路燈,“洗完我帶你去個地方。”

陳雯抽噎著,從包裡抽出一張紙巾擦了鼻涕,沒有因為夜半周遭無人就亂扔鼻涕紙,而是團一團裝進一隻保鮮袋裡塞回包中。從地上爬起來,蹲在路邊將臉洗乾淨。沒有了濃妝的遮掩,她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仰頭將剩下的半瓶水灌進肚子後,她打了個嗝,抬眼去看靜站在一旁等著的童桐:“我發過誓,可以不去告發,但如果有一天仇人找上門了,我會將我知道全部傾吐。”

童桐淡而一笑:“走吧,”轉身離開。

“你不用帶我去什麼地方,”陳雯原地不動:“就在這裡問吧。”

回頭看向清秀的小姑娘,童桐腳下沒停:“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隨你,”陳雯將小包斜跨,抬腿跟上。五十米外那輛散發著錢味的大G,她早就看到了,不禁生了緊張,同手同腳地來到車旁。

童桐幫她打開後座的門便不管了,自己上了副駕駛。

坐在後座的陳韻沒有戴墨鏡,眼神冰冷地打量著局促地杵在車門口不動的金發女孩。沒有了出格的濃妝,瞧著順眼多了。但她還是很討厭這女孩身上的氣味:“上來吧。”

咕咚,陳雯吞咽了一口口水,瞅了眼自己還算乾淨的手,扒著車門爬上了車。

“係上安全帶,”陳韻一眼不眨地盯著她。陳雯鬆開緊抱著小包的手,聽話地去拉安全帶。

透過後視鏡,冼默彥見陳雯係好了安全帶,便發動車子鬆開刹車,正想踩油門,就聽陳韻問到陳雯,“你包裡有貨嗎?”

童桐悶笑扭頭看向窗外,突然覺得陳韻很可愛,她有她的執著。

一眼就認出陳韻的陳雯,聽著這話都不知該說什麼好,她當她是大款呢:“沒有,”怕這女的不信還打開包讓她查看。

大G停在了海市華東附二小的正門口,不知道冼默彥跟門衛大叔說了什麼,大叔竟打開電門讓他們進去了。15年過去了,現在的華東附二小很新,老舊的6層小樓也早就被鏟了重建。

童桐根據記憶走到了操場,環顧四周:“以前這裡是四年級教學樓。”跟在後的陳雯渾身僵硬,她沒想到童桐會帶她來這,但內心裡又覺很正常。

冼默彥和陳韻沒有跟著來,他們站在操場外等候。

駐足在操場的中心,仰首上望,一幅幅灰暗的畫麵浮現在童桐腦中,小童彤極力地解釋、哭得通紅的臉、無助的眼神,還有……還有來自四麵八方的指責。所有人都不相信她,她絕望了,想去找爸爸媽媽。

眼中閃過晶瑩,童桐重拾這些記憶碎片拚湊完整後在想,如果當時有一人能站出來表示相信小童彤,也許那場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可惜……沒有。

“疼嗎?”陳雯環抱住自己:“跳下來的時候……”眼淚再次湧現、滾落,順著臉頰向下,抽噎了一聲,“你疼嗎?”

童桐搖手:“不知道,”長歎一聲,“反正醒來的時候,很疼!”

“你是怎麼熬過來的?”陳雯淚眼看著童桐,她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桐”,多麼美好的名字。鳳棲梧桐,涅槃重生。還有她的英文名,Phoenix,鳳凰鳥,她的家人一定很愛她。

“不想死了,”童桐回憶著過去:“舍不得留我姐姐一人活著,我不放心她,”這是小童彤的遺念。

鼻子堵塞,陳雯抽泣:“你活著挺好,”她就不一樣了,滿身的罪孽。

童桐點頭:“是啊,”微勾唇角,“如果我就那麼死了,又怎麼會知道我父母的車禍係有預謀的人為,而不是所謂的意外?”轉身直麵陳雯,從口袋裡掏出錄音筆,讓她看清楚。

早等著了,陳雯目光落在那支漂亮的錄音筆上:“你要問什麼……就問吧,我我會老實回答你。”

“程宰強.奸你?”童桐想知道陳雯的生父到底是誰?

“他沒有,”陳雯又想去掏煙,但當指尖觸到冰涼的包時又突然想到對麵這位不喜歡,縮回了手:“他是我生父,是我一直在勾引他犯罪,想拉他進地獄。18歲那年我當著他的麵脫……他打了我,”抽了下鼻子,“那是他第一次動手打我,我鬨我放聲大哭。進了警局,說他強.奸我。”

意料之中,童桐抿了抿唇:“為什麼要這樣做?”

陳雯梗著脖頸,換了口氣:“因因為我不想他們好過,他們就不該過得好,”手指摳著自己的臂膀,假指甲彎折,她似感覺不到疼痛,“你能想象白天裡在學校接受著禮義廉恥的教育,放學回家……衝著惡毒的男女叫著爸媽嗎?”

她快瘋了。

童桐能理解陳雯:“你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的父親不是陳虎的?”

“很早……”陳雯兩眼上翻,爬滿血絲的雙目暗沉一片:“我爸出事的時候,我五歲,其實那時已經記事了。每次我爸跑車出遠門,嶽東美那個女人就會帶著我去縣裡跟程宰私會。程宰總給我零花錢,讓我叫他爸。真正確定,是在我……我12歲那年,我爸出獄那天。”

“陳虎出獄去找嶽東美鬨了?”

陳雯搖頭:“他不是去找嶽東美,是去帶我回家的,”壓抑不住激蕩的情緒,淚腺再次失守,“我爸出獄那天,我收拾了東西……咻咻準備回自己的家。程宰不讓,將我收拾好的東西……嗝撒了一地,還把我拖進房間裡摁在鏡子前,說我就是他閨女……”

見她全身打戰栗,童桐上前想去安撫,不料陳雯徒然躲開嘶吼:“鬼才是他閨女……鬼才跟他長得像,他和嶽東美都是魔鬼,”兩腿一軟,跌坐在地,急喘著氣,雙目中是濃得化不開的仇恨。

“我爸來……來帶我,嶽東美不放手又不告訴他我不是他閨女,就這麼拿我吊著他。他們怕……怕我爸知道真相翻翻臉不認人。”

童桐站在陳雯的身側,俯視著她:“陳虎為什麼會同意製造車禍殺人?”

提到這個,陳雯捶打自己的心口,那裡在劇烈起伏,緊抿著嘴抽噎,隔了足有一分鐘她才緩過來試著張嘴:“我……嗝我五歲的時候患了病毒性腦炎……開開始是嗜睡、頭疼、發熱,打針吊水都不見好。我爸的老板程宰人脈廣,就就介紹到市裡去看……”

雖然才講到這,但童桐已經能猜到接下來的走向了。

“一通檢查下來,那個醫生說我是腦炎,很嚴重,可能會癡傻……他們聯合起來騙我爸,”陳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程宰說去京都……大大醫院看,肯定能好,就是錢……錢要好多……我爸太老實了……他他……啊不該活的人是我……”額上的青筋暴凸,眼淚鼻涕混雜在一起下流。

為了女兒,陳虎同意了那樁殺.人交易。

陳雯大張著嘴呼吸:“我我活著除了還債,”眼神裡缺失了她這年紀該有的天真爛漫,“就是要他們都痛苦,”兩腮抽搐著,“他他們花著利用我騙來的錢,就就該承受我帶給他們的痛苦。”

童桐隻想問一句:“值得嗎?20歲的年紀吸.毒,你是在毀滅自己,不是在報複他們。”

“你不懂我的痛苦,”陳雯雙手拉扯著頭發,赤紅的眼仰望著童桐:“你父母的命、我我爸的命,全都是因為我我沒了的,而你為為什麼會從樓上跳下來?”都是她的罪過,“如果你爸媽還在,誰……咻誰會敢欺負你,還是因為我。”

看著陳雯將自己往深淵裡推,童桐做不到無動於衷:“你錯了。”

“不要……不要同情我,”陳雯齜牙用力拉扯自己的頭發,氣息變得越來越急促。隨著反應愈來愈大,紅腫的柳葉眼竟比剛剛多了一絲神采,倒在地上抽搐。

這是毒.癮犯了,童桐立馬蹲下伸手要去捏她的下頜。

陳雯翻滾躲開:“不不要管我,你你你知道嗎?彆人吸.毒是為了刺激,我我求求得卻是毒.癮發作時的痛苦。隻有我我痛苦,那那些因我而死的亡魂才才會得安安息。”

“陳雯你錯了,”童桐脫了自己的風衣:“我爸媽出事的時候,你才五歲。你沒有對這場陰謀說不的權利,”強行給她套上風衣。

站在操場外的冼默彥和陳韻已經發現不對,匆匆趕至。

陳韻接觸過太多吸.毒者了,她一看到陳雯這幅模樣就知是毒.癮犯了。擒住她的雙手反扣在後,膝蓋抵著陳雯不讓她亂動,抽了運動褲的帶子將其捆綁。

把人扔進車後座,帶回酒店。童桐三人就這麼看著陳雯癱在地上抽搐。正如她說的那樣,她求的是痛苦。整個過程陳雯絲毫不掙紮也不開口向周遭的人索要毒品,任由毒.癮侵蝕,直到她昏厥。

晨輝穿過落地窗灑在童桐卷翹的睫毛上,她輕輕眨了眨眼睛,慢慢鬆開緊握的拳,放下環抱自己的手:“陳雯身上衣服都濕透了。”

“她跟我住,”陳韻的眼神不離陳雯,她在這個女孩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隻不過她們堅守的信念不一樣。

童桐長舒一口氣,點了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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