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拋出,就像是扼斷了徐晉茂的喉嚨,庭上一片寂靜。韓誌兩眼珠子暴凸,死死地盯著全不在乎的童桐,腦子裡就一個聲音在響,他簽了離婚協議書的……他簽了離婚協議書……遠誌海通都給了汪晴……
坐在旁聽席的冼默彥滿眼都是戀慕,看著他太太。加琳娜·林說過Phoenix的辯護極具攻擊性,他今天終於有幸得見了。
這樣的Phoenix似整個人都在發光。
徐晉茂承認自己輕敵了,在他看來童桐能一出校門就打贏花瑩反傾銷案絕對是靠她的老師加琳娜·林,餘光瞥見失態的韓誌,立馬收斂心緒,開始問訊:“汪晴女士,在你沒患抑鬱症前,你和我當事人韓誌的感情生活怎麼樣?”
汪晴深吸一口氣後慢慢吐出:“你說的抑鬱症是指產後抑鬱症還是一般性抑鬱症?”
不愧是做會計的,心思很縝密。徐晉茂回道:“產後抑鬱症。”
“在我發現韓誌出軌孟婷之前,我和他的感情還不錯。他平時不多話,我也不多事,基本沒什麼爭執。”汪晴牢記童律師的話,據實回答:“2009年年底,我發現韓誌出軌的事,問了他,他摔門而去,從那以後就三天兩頭不歸家。2010年1月我生下兒子韓秉珺,他更加冷待我,還跟我哥發生過衝突,沒滿月我就疑似患上了產後抑鬱症。”
徐晉茂再問:“患上產後抑鬱症後,你的情緒是不是經常性的不穩定?”
汪晴搖頭:“沒有,隻是一個人的時候會胡思亂想。但這種時候很少,因為韓秉珺很鬨,幾乎每兩個小時便要哭鬨一回,我請了月嫂幫忙,就這樣都手忙腳亂。”
“那你的情緒什麼時候會不穩定?”
“韓誌回家的時候,”汪晴低頭:“在我沒發現他出軌之前,他還會注意。但在我曉得之後,他就不再掩飾了。兒子出生了,他更加沒有忌憚。”
“表現在什麼地方?”
汪晴看向徐晉茂:“小香5號,他一回來,整個屋子都是這個香水味。你覺得他是在告訴我什麼?那時候,韓秉珺還沒滿百天啊,”說著眼淚就下來了,“我讓他出去,有錯嗎?”哽聲問到審判席上的審判長和審判員,“是我不對嗎?”
這些韓誌通通沒跟他交代,徐晉茂感覺很被動:“你確定這個香水是第一被告孟婷常用的嗎?”
汪晴任由眼淚下流:“在今天之前,我沒有見過孟婷本人。但小香5號是女士香水,徐律師,你也是男人,你會在你老婆才生完孩子後噴小香5號回家嗎?”
徐晉茂扯了下唇角,不再問汪晴問題,轉而向韓誌:“受害人剛所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韓誌點頭:“聽到了,所有都是她的幻覺,情況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事實是她產前就已經患有妄想症,總疑神疑鬼。公司裡各個部門都有她的人,稍有風吹草動,她全都知道。”
“你跟另一第一被告孟婷在2008年12月24號後,多久時間聯係一次?”
韓誌斂下眼睫,垂首做出懺悔樣:“在這件事上確實是我不對,我對不起汪晴對不起我們的家庭,”抬起頭望向審判席,“事後我很怕也很後悔,想過不再跟孟婷聯係,可……可我太太在懷孕之後,跟突然變了個人似的。沒有了溫柔,看我的眼神充滿懷疑,這讓我一度害怕回家。”
他在說謊,汪晴淚目盯著此刻極度醜陋的男人,自己當年真的是瞎了眼。
童桐認真聽著,不放過從韓誌嘴裡吐出的每一個字。
“她生孩子,住的是高級病房。我爸媽從安省大老遠地跑來看她和孩子,還沒等走近,她就捂著鼻子,讓她媽媽把孩子抱進小房間,嫌我父母身上有味。我不怪她,她從小嬌生慣養看不起鄉下人的土樣,很正常。我帶我父母回家洗了澡……”
“你說謊。”
一派胡言,汪晴忍不了了,她不是那樣的人,意欲為自己辯解,手臂卻被抓住,扭頭看向一旁的童律師,見她搖頭,隻得抿緊嘴低頭閉眼放空腦子。
“因為她的妄想症,我每次回家都要在浴室裡從頭到腳把自己刷一遍,連香皂都不敢用。但就這樣她還是會發瘋似的攆我滾。”韓誌鼻水流出,眼眶通紅:“才出生的孩子,一天一個樣。我……我幾次都是等她睡了才偷偷跑回家,看看她摸摸兒子,你們不信可以去問那個月嫂。”
汪晴在舒緩氣息,耳邊嗡嗡響,她不要聽他說話……不要聽。
韓誌抬手抹了一把淚:“2010年4月底,我嶽父汪穆陽被人告發受.賄,萬晗、汪斌也被揭收回扣。汪晴一口咬定是我乾的,以離婚做威脅要我找關係把我嶽父撈出來。我好言好語跟她解釋,嶽父犯的是原則性的錯誤,她完全不聽,喊話說離婚,遠誌海通歸她。也就是到了那個時候,我才接受我太太真的生病了。”
審判長張合元看向公訴人房暨,示意他可以提問。
韓誌有當庭翻供的嫌疑,這些在檢察院問訊他的時候,他可都沒說,而且所述多處與第二被告金玟的口供相矛盾,房暨斂目:“第一被告韓誌,你和另一第一被告孟婷是在2007年10月認識的,2008年12月24日發生實質性.關係,這屬實嗎?”
韓誌點頭:“屬實。”
“這中間一年兩個月裡,你們有沒有金錢往來?”
“有,2008年2月,孟婷有向我借10萬人民幣。”
房暨又問:“你借了嗎?”
“借了。”
“2008年2月,受害人汪晴還沒離開遠誌海通,你的花銷都在她的管控之內,這10萬你是怎麼跟她交代的?”
韓誌舔了舔發乾的唇:“我怕她胡思亂想,就讓我哥韓笑向財務報銷折損時多填了10萬。”
“這麼說你對你的妻子是存在隱瞞欺騙的行為?”
韓誌扯起唇角:“這算是善意的謊言吧?”
旁聽席上的群眾都笑了,就2019年了,10萬塊對普通家庭來說都不是一筆小數,更何況是2008年?
“我不想因為一點小錢,跟她發生爭執,”韓誌強調:“在2008年的時候,我的身價近5億,10萬塊是九牛一毛。”
房暨糾正他:“5億不是你的身價,而是你和受害人汪晴的夫妻共同財產。你利用折損多報銷取得10萬元,實際意義上已經是在侵犯受害人汪晴的權益。”
韓誌轉眼看向徐晉茂,徐晉茂無話可說。韓誌咬定汪晴有妄想症,現在公訴人用韓誌在夫妻關係中存在欺騙隱瞞反駁妄想症這一點。心裡直罵娘,警方偵查時,這位極不配合他,現在看他,有個鳥用。
房暨提問受害人:“2008年年初,韓誌的弟弟韓邦要結婚,提出在海市買房。韓誌父母沒有拿出錢,讓韓誌為韓邦買房,你拒絕了?”
汪晴長出一口氣,平緩語調:“一開始我沒意見,後來拒絕了。”
“為什麼?”
汪晴看向韓誌:“開始我沒拒絕是以為韓邦隻想買一間一般化的住宅,估價大概在300萬。但後來聽說公婆和韓邦有意太古酈庭的房子,我就不能接受了。”
房暨點頭:“韓邦在遠誌海通上班,你有開工資嗎?”
“有,而且他交上女朋友了,我還私下每月補貼他兩千。”
房暨轉眼看向被告席:“第二被告韓邦,汪晴所說屬實嗎?”
瘦了一大圈的韓邦垂著腦袋,點了點頭,小聲回道:“屬實。”
“為什麼有意太古酈庭的房子?”
韓邦抽了下鼻子,沉凝了足有5秒鐘才回答:“太古酈庭的房子是我哥提出的,他說我嫂子不會同意。然後咱們兄弟兩打一架,讓我嫂子心裡對他愧疚。”
聞言,韓誌閉目,緊抿著嘴。
“你哥是指韓誌嗎?”
“是。”
“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嫂子死霸著公司的賬不放手,我哥總覺自己就是個紙老虎。天天沒日沒夜的乾,全都是在為汪家打工,這樣下去咱們韓家在汪家人麵前是直不起腰杆的。所以就就竄通我們,想法子讓嫂子回家待著。”
這又是另一重的欺騙、算計。徐晉茂眉頭皺得死緊。
房暨看向原告席:“受害人汪晴,你有未經韓誌同意補貼過娘家嗎?”
汪晴搖頭:“沒有,公司的賬對他是公開的。隻是在因為太古酈庭房子的事和公婆爭吵時說過一句,如果韓誌執意要給韓邦在太古酈庭買房,那就買兩套,其中一套給我哥嫂。我太了解韓誌父母了,他們絕對不會同意我這麼做。在韓家人看來,遠誌海通,包括我,都是韓誌的。”
房暨沒話要問了。
審判長張合元問:“受害人訴訟代理人、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代理人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有。”
她這一發聲,韓誌、孟婷和徐晉茂等人都不禁集中精神,提高戒備。
童桐問訊韓誌:“2006年,我的當事人汪晴花了1700萬在海市川杉區買了一個麵積3200平的倉庫,是嗎?”
韓誌想不予理會,但不行:“是。”
“買這倉庫前,你的父母是不是來了海市暫住?”
“是”
“2007年4月,你和汪晴打算換一套大平層,在買房之前,你的父母是不是也來了海市暫住?”
“是。”
“我的當事人汪晴有向你明確提出過,這些固定資產放在她的名下嗎?”
韓誌將話在腦子裡過了兩遍才回道:“她有那個意思。”
“我說的是明確地向你提出?”童桐盯著韓誌。
韓誌搖了搖頭:“沒有。”
童桐轉問汪晴:“韓誌父母都會在什麼時候來海市小住?”
“看情況,中秋大多是在海市過,春節有時是我和韓誌去安省有時是他們來海市。但有一點,每當我和韓誌商量投資的時候,他們必會來家中暫住。我敢露一點意思要將投資的資產放在我名下,他們就會鬨。”
“投資的事除了你和韓誌,還有第三人知道嗎?”
“這都是很私人的事,沒有第三人了。”
童桐複又看向被告席:“韓誌,是你把投資的事告訴你父母的嗎?”
徐晉茂又生出不祥的預感了,想反對,但卻沒理由。
韓誌回視童桐:“我沒注意,大概是打電話時說漏了嘴。”
也有可能,童桐接著問:“你父母來鬨不是一次兩次,而是每次都會鬨。你每次都會說漏嘴嗎?”她也不需要韓誌的回答,往下說,“很明顯你父母來鬨是你有意為之。你口口聲聲說愛我的當事人,卻不信任她,處處防著她。你真真愛的是錢,是我當事人能給你帶來的利益,而不是汪晴這個人。”
“你閉嘴,”韓誌再次被刺激得情緒失控,凶惡地狠瞪童桐:“你太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