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垚, 記得83年11月30號那晚嗎?”
“記得,我們都喝多了。”
“還記得彆的嗎?”
“做了一個很荒唐的夢算不算?”
“如果那不是夢呢?”
司垚伸手拿過擺放在桌上的相框,手指撫摩照片中的背帶小男孩。89年9月, 他父親去世, 明鵬帶著他才滿5歲的外甥來悼念, 所說的話猶在耳邊。
“是我爸讓我領阿澤過來的,你帶他進去給老爺子瞧瞧吧。”
當時的他很震驚, 但又不意外。身為一個軍人, 即便顏老爺子將痕跡處理得很乾淨,但留在他身體裡的感覺卻難以消弭。他想去找顏明悅問清楚, 但顏明悅是有丈夫的。
知道顏澤是他的兒子後,他打了報告準備上報組織, 可就在那當口邊境又出事了。父親的喪禮辦完才3天,他的假期便被取消, 緊急趕回部隊,再回來……好友鐘明鵬一家竟死在港城黑.幫.亂.鬥中。
為了查清楚那場黑.幫.亂.鬥,97年他主動申請去港城駐守,明鵬一家的死絕對不是意外。
在港4年, 他也確實查到了一些東西,但幾樣重要的證據卻死無對證, 剩下的那點又不足以定那些人的罪。他清楚那些人遲早要動京都顏家,要動顏老爺子和顏明悅以及他們唯一的繼承人,然後瓜分盛科。他等著,等著他們露馬腳。
當然這些年,他也沒少拚命,去境外.維.和、去ZANGQU、JIANGQU打擊反.動.勢.力,48歲肩上多了一顆星。今年他58了, 這次回京除了想主持兒子的婚禮,便是肩上又要再添一顆星。
建國70周年,時代在變遷,社會也日漸穩定,人民的生活越來越好,但有些人的心依舊是黑的。現在摩岩電科的創始人譚娟已經被抓了,那個跑到老美教書的李伯科也回不去了。等顏東起、顏明域父子完了,就該輪到港城張家和趙躍飛、季子理了,最後那位……
司垚冷哼一聲,幾年好日子一過就把國家和人民的利益忘了個乾淨的老東西不配受到國家和人民群眾的擁戴。
看著年輕的好友,他眼中儘是懷念:“我老了。”
“老首長,”守門的警衛員立正敬禮。
南升米沒打算進屋:“我來叫司垚吃晚飯。”
中氣十足的聲音傳進書房,司垚立馬將相框放回原來的位置,起身拉了拉之前換上的白色襯衫,快步出了書房。想到很快就要跟兒子、兒媳婦同處一個屋,他竟生了一絲緊張。
不提新聞,他上次見顏澤還是在母親的追悼會上。母親走得很安詳,因為她知道他不是孤寡一人。
“老首長,我可等了您一下午了。”
“放心,沒把你忘了,”南升米看他兩手空空,立馬賣了兒子:“南湛說這頓飯不能白讓你吃,你得帶好酒。”他已經聽到風了,司垚要升。今天南湛回來,說文件兩個月前就下來了。要他說,司垚絕對夠那份兒。
“行,”司垚笑了,讓警衛員去酒櫃拿酒,他已經戒酒很多年了,但母親不知道。人在世的時候每逢他休假回京都會買兩瓶好酒,幾年下來,倒也積了不少。
警衛員托著三瓶茅台出來,南升米一看那酒瓶兩眼都直了:“好家夥,你家裡還藏著這麼好的酒?”
司垚接過酒,讓警衛員再去拿兩瓶:“都是我母親買的。08年我回京都,南湛來我這溜圈被他逮著眼了,當時就跟我說那酒櫃不能讓您瞧見哈哈……”
“我那也有好酒,”都是他那隻知道瞎買車的女婿孝敬的,南升米迎上拿酒回來的警衛員:“這兩瓶今晚不喝,先放我那存著,等國慶那天咱們再聚一回。”
“好,”司垚跟在南老首長後出了自家的院子:“南雪一家沒來?”
“來,還沒到,”南升米刹住腳,扭頭後看:“你年紀不大,腿腳應該比我好,趕緊跟上。”
司垚嘖了一聲:“不合規矩。”
“我都退了好幾年了,”南升米有點嫌棄司垚:“彆嘰嘰歪歪的,我現在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您是我心中永遠的老首長,”司垚聽話地上前,與他並肩行:“南戎最近沒回來?”
南升米繼續往家裡走,瞥了一眼司垚:“你不知道他在忙什麼嗎?”
“知道,”司垚笑了,才到南家院門口,就聽到咚咚咚的剁肉聲:“沒用絞肉機?”
“一把力氣,用什麼絞肉機?”南升米領著人進屋。
穿著圍裙的南湛放下菜刀,沾了肉糜的手也不洗:“歡迎歡迎,”上去像年輕時候一樣,跟司垚碰了肩,“聽我爸說你休假回京都,我開始還不信。”
餘光掃過停止剁肉糜的顏澤,見他身姿僵硬,司垚心頭一緊,難道他曉得了?
南湛回身朝顏澤招手:“沒看見司首長來,”這小子今天是怎麼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快點過來。”
顏澤放下緊握著的刀,轉頭看向司垚扯起嘴角叫人:“司伯伯。”
“嗯?”南升米有點意外:“你們認識?”
司垚回味著這聲“司伯伯”,收回定在顏澤身上的目光,他已確定顏澤清楚自己的身世,看向老首長:“我跟他舅舅鐘明鵬是好兄弟。”明鵬死後,他有意疏遠顏家,這些年幾乎沒有走動,但顏老爺子配給顏澤的保鏢裡有他的人。
顏澤的助理陳栩也是他安排的人。
“我就說上回提到大穎,你怎麼直接稱呼她顏澤媳婦?原來你們早就認識,”南升米耙著腦袋。
一旁的南湛輕輕眨了下眼睛,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司垚擺在書房桌上的那張照片,品著顏澤臉上的神色:“既然都認識,那我就不介紹了,”回頭不著痕跡地打量起司垚,兩人一張皮子,都白淨淨的,“我記得顏澤舅舅是在港城長大的,你們怎麼認識的?”
“改革開放後認識的,就在京都,一見如故,”司垚把酒給了走近的顏澤:“你媳婦呢?”
顏澤抱著酒:“去後院掐蔥管了。”
“顏老爺子身體還好嗎?我也有些年頭沒去看他了,”司垚盯著這張像足好友的臉,心裡有說不出的滿足。這輩子他也不求什麼,保他周全是身為父親唯一能為他做的。
“挺好的,就是歲數大了,腿腳不利索。”
司垚點頭:“我過兩天去看看他老人家,”順便談談證婚人的事。
“歡迎。”
童穎掐了一大把蔥管回來,見到屋裡多了一張生臉,知道這應該就是外公提到的‘司垚’:“您好,我是童穎,顏澤老婆。”
“你好,”今天這場合,司垚也不好給什麼見麵禮,等兩人婚禮那天吧,“我看過你演的電視劇。”
“咳咳……”
顏澤被自己口水嗆住了,妖精演的電視劇能看嗎?這位首長不會和他爺爺一樣,就愛看腦殘劇解壓吧?
“你咳什麼?”童穎也有點臉紅,在心裡默默地做了個決定,從此她就是接綜藝也不再接拍腦殘劇:“那些劇都是你找經理人投資拍的。”
“還不是因為你適合演腦殘劇,”顏澤也不怕得罪他媳婦,打趣起來很來勁兒:“就你那演技,才畢業的菜鳥演員跟你組隊,都能被你襯托成影帝影後,你說我除了投資腦殘劇還能投資什麼劇……”
“你可以閉嘴了,”童穎團了兩根蔥管要往他嘴裡塞:“說得就好像你做的是虧本買賣一樣,明明我有給你賺到錢。”
顏澤手裡抱著酒,腦袋後仰躲避那團味很大的蔥:“賺到的錢都給你做公關了。朗訊的公關確實厲害,生生把你演技不好吹成旺男主體質哈哈……”提到這個他就笑不停,“錢全都被你妹夫賺走了。”
看著兩人笑鬨,司垚眼中閃過晶瑩,童穎很適合顏澤。
“朗訊的公關這麼黑?”
“那都要怪桐仔,她早說冼二是她男朋友我就不給錢了。”
冼默彥和童桐進門就聽到這話,現在社會真的是什麼人都有。正好顏澤往門口退,兩口子一人一邊堵住他的後路。
童穎趕忙拿著蔥撤退:“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童桐傷心了,兩手還摁著顏澤,做作地衝她姐說:“我是你妹妹小桐仔。”
“知道,我眼不瞎,”童穎一本正經地跟她妹解釋:“你讓讓顏澤,他有病,我是真怕了他犯病。”
“什麼病?”司垚當真了。
童穎臉皮薄:“您問他本人吧,”調頭小跑向廚房。
司垚轉眼看顏澤,意思分明。童桐瞥了一眼麵不改色的厚臉皮,代他回答了:“您知道有些動物有領地意識嗎?顏澤同誌在這上沒進化……”
“你家冼二跟我患有一樣的病,”顏澤拐了下右邊的那位,斜眼看向桐仔放狠話:“總有一天,我要把你變成外人。”
司垚懂了。
童桐拍了拍她大姐夫的肩:“那你得好好努力,雖然結果可能不太如意,但……我們要相信一切皆有可能。”
“哈哈……”南湛都樂,顏澤的爭寵戲碼他已經見過兩回了,說實在的就跟腦殘劇裡的情節沒兩樣。
“桐桐,這是我們一個大院的司垚中將,前幾天才回京都,”南升米給兩人介紹。
童桐早就注意到這位了,彎腰鞠了個躬,上前與司首長握手:“您好。”
“你好,今天總算是見到了,”司垚知道童桐,一個非常有前途的年輕律師。前幾天譚娟曝出盛科“醜聞”後,群眾對盛科是罵聲一片。就是童穎的這個妹妹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將譚娟掀翻,並且揭露譚娟等人謀殺國家稅務人員。
老首長的外孫是優秀,但童桐絕對配得上他。
南升米手指冼默彥:“這個就不用介紹了,沒怎麼變,你應該認得出。”
“有變,長開了,”司垚捏了捏冼默彥的肩,看著他的臉發笑:“怎麼舍得把頭發留長了?我記得你小時候頭發就沒長過一寸。”
南湛又樂得笑出聲了:“他小時候恨不能剃光頭,隻是學校不允許。”
童桐從大舅那燦爛的笑容中品味出來意思了,“心疼”地輕撫她家霸總的小馬尾:“是我為難你了。”
上次在四合院,她有見過冼霸總童年和少年時期的照片,長得太精致太美麗了,雌雄難辨。要不是頭發短得能看到頭皮,估計走大街上真會有男孩跟他要電話。
冼默彥攬著老婆:“沒事,為你我還可以把頭發再留長一點。”
“嘁,”顏澤學童穎的樣子翻了個白眼,抱著酒走開了,他要去找自己媳婦。
“彆杵著不動,”南湛招呼外甥:“快點過來剁肉。”
“大舅媽呢?”童桐走向廚房,打算給她姐打下手去。
南湛拿起刀:“今天我跟你大舅媽兵分兩路,她去娘家,我來爸這。你二舅媽往部隊探望你二舅了。”
等晚飯上桌,南雪和冼潔敏也到了。
“怎麼這麼晚?”南升米看了一眼老閨女,後瞪向油嘴滑舌的女婿。冼潔敏趕緊地將提著的好酒奉上:“我跟南雪先回了一趟四合院,這個點路上又有點堵就來晚了。”
“今天不饞你這口,”話是這麼說,但南升米也沒拒絕女婿的孝敬,接過酒問到老閨女:“怎麼突然回四合院,不是說你研究所的一點事忙完就過來嗎?”
婆家的醜事,南雪也不好說,目光落在他爸的客人身上:“司垚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前幾天,”司垚和冼潔敏握了握手,上下打量起南雪:“十一年沒見,冼二都娶上媳婦了,你怎麼一點都沒變?”
南雪就喜歡聽這話:“這趟回來,得國慶後才走吧?”
“對,要在京都待一段時間。”
“那正好來我們家喝喜酒。”
“一定。”
冼潔敏見老丈人還盯著他,摸了下鼻子老實交代了:“不是小四房的事,是……”餘光瞄向司垚。
“司垚不是外人,”南湛還沒見過妹夫這樣子:“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
南雪冷笑兩聲,走向兒媳婦:“一會你和冼二吃完飯,去趟警局,你們三叔被警局傳喚了,奚玫顏說什麼冰糖是他給的。”
童桐苦笑,三叔跟奚玫顏的事是沒完沒了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南升米沒興趣再查問了,拉著司垚到桌邊坐。冼潔敏站在原地不動,他爸還跟他說了一件事,之前怕南雪跟他急就沒敢提,現在大舅老爺在這,他乾脆一並交代了。
“那個……那個……”
南湛看著他妹夫:“那個啥,你倒是說呀?”
冼潔敏皺眉:“我爸收到的風,譚娟被抓後,她背後的人聯係了她兒子許雲琛,要許雲琛拉南家下水。”
“什麼?”南雪驚了:“是不是因為你們家,我家才被盯上的?”
南湛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這我已經知道了,就是群烏合之眾。我聽錄音裡的那調調,拉南家下水是假,想許雲琛步上他媽後塵是真。更可笑的是,對方嚴重低估了許雲琛。許雲琛已經鎖定給他打‘騷擾電話’的人了,”招呼妹夫,“趕緊過來吃飯,好戲還在後頭。”
就說他大舅老爺不可能不知道這事,冼潔敏踏實了,湊到南雪身邊坐下,見他家教授還冷冷地瞪著他,他緊張。
“跟冼家沒……關係不大,你不也看到最近網上那勢頭了嗎?銘創都被罵成狗了,幸好我們家在外多了一位硬氣的發言人。”
“彆瞪他了,”南湛拿起筷子給他爹夾了一塊魚肚上的肉:“倒台的一般都是跟錢沾邊,我們家不可能跌在這上頭。本本分分地做事,把人民和國家的利益永遠放在第一位,敵人再奸猾也拿我們沒轍。”
司垚很認同這話,舉杯向老首長和南湛:“國家和人民的利益高於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