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這個樣子,徐老鬼心生不忍,畢竟是自己的心腹,隻是沒想到他竟然會在外麵養外室。
但對鮑勝群徐老鬼又能理解。
家裡沒有兒子,想著生個兒子延續香火,人之常情,可惜的是他本人不硬,娘家的關係又比他強,這種事一旦被發現,最終倒黴的肯定是他。
理解歸理解,他作為娘家人屁股不會向著鮑勝群,隻會幫著他的外甥女。
“你好好去給素珍道個歉,保證以後不會這樣了。”
徐老鬼輕聲說道,鮑勝群隻要沒和他老婆離婚,那還是他的外甥女婿,徐老鬼沒把他當外人。
“是,我回去馬上道歉。”
鮑勝群不敢抬頭,生怕被徐老鬼發現他眼中的恨意。
“明天你去趟停屍房吧,把人安葬了。”
徐老鬼的話,讓鮑勝群手腳瞬間冰涼,身體忍不住想要發抖,他努力控製住自己,沒有失態。
被放出來的時候,他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對自己的處座很了解,如果不是外室和兒子沒了,絕不可能放他出來,哪怕一直關他到老。
“是,我知道了。”
鮑勝群小聲回道,他聲音低落,徐老鬼並沒意外,想了下,徐老鬼還是解釋道:“他們是被日本人抓走的,日本人殺死了他們,前幾天屍體才被發現。我幫你從警察局把他們要了過來,畢竟是你的骨肉,好好葬了他們,但不能張揚,你了解素珍的性子。”
徐老鬼可以讓鮑勝群安葬自己的外室和兒子,但絕對不允許風光大葬。
畢竟這倆是見不得光的人,還關係到他們黨務調查處內奸的醜聞。
“謝謝處座,明天我就找個地方把他們埋了。”
鮑勝群輕輕點頭,隨即退出辦公室,慢慢步行回家。
在路上的時候,他的肩膀輕輕顫動著,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他恨,恨自己瞎了眼,收了屠放這樣的白眼狼。
他恨自己權利不夠,沒辦保住老婆兒子,恨徐老鬼太絕情,故意逼死他們母子。
更恨日本人心腸歹毒,他已經沒了用處,為什麼還要害死沒有任何威脅的婦孺?
他恨所有的一切,但唯獨沒恨軍事情報處。
剛被關禁閉的時候,他其實也恨軍事情報處,他們不抓屠放,自己的事就不會暴露,他們母子就不會死了。
但很快他便想明白,即使屠放不被抓,他們母子同樣會落入日本人手中,而他肯定會遭受要挾,為日本人服務。
這樣再被發現的話,死的就不是他們母子,而是全家。
如此說來,軍事情報處抓住屠放相當於救下了他,避免他被日本人要挾,留下了有用之身,有機會為老婆兒子報仇。
這麼多天的禁閉,他想的非常多。
到最後他是真的一點不怨恨軍事情報處,最恨的人隻有三個,屠放、徐老鬼和日本人。
屠放已經被軍事情報處抓了,他肯定活不了,間接逼死自己兒子的徐老鬼卻身居高位,不是目前沒有任何職務的他所能對付的。
想要報仇,隻能服軟。
服軟之後,他才有報仇的機會。
快到家的時候,鮑勝群找了點水,好好的洗了把臉,等回到家中,原本的老婆正在家裡坐著,看到他立刻扭過了頭。
“素珍,我錯了,你就原諒我這次吧。”
和之前對徐老鬼一樣,鮑勝群再次磕頭,可心中的屈辱感更盛,他偷偷握緊了拳頭,努力不讓麵前的人看出自己的異常。
“你錯在哪了?”徐素珍轉過了頭,訓斥道。
“我不該在外麵找人,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鮑勝群繼續磕頭,看他額頭有傷,磕頭之下再次冒出鮮血,徐素珍心有不忍,再也拿不住架子,過來將他扶了起來。
“你想要兒子我知道,但你也不能這麼沒良心,和外麵的人去偷生,我不老,還能生,你怎麼知道我就生不出兒子?”
徐素珍一邊幫他擦血,一邊抱怨。
當初知道鮑勝群外麵竟然養著彆的女人,生了個兒子,她真的感覺五雷轟頂。
可前天她舅舅突然打來電話,說鮑勝群外麵的女人和兒子都死了,過兩天就會放他出來,讓他們一家團圓。
這讓她又有點於心不忍,那個狐狸精死有餘辜,可那個孩子畢竟是鮑家的骨血。
不過死了也好,有那個孽種在,自己女兒以後怎麼辦?
鮑勝群沒有說話,他老婆生第三個女兒的時候難產,差點沒有死去,加上年紀大了,以後再生孩子幾乎沒有可能。
他雖然怨恨老婆,但從沒想過要報複她。
原因很簡單,他還有三個女兒,對女兒他一樣很疼愛,如果他出了事,老婆也出了事,三個女兒以後可就沒人照顧了。
所以他想報複的目標,隻有徐老鬼和日本人。
“你這是原諒我了?”
鮑勝群露出傻乎乎的笑容,心中的痛隻有他自己知道。
“原諒你了。”
徐素珍忍不住撲哧笑出聲,其實鮑勝群剛被關禁閉的時候她就去找自己舅舅求情,是舅舅安慰她,關著鮑勝群是為他們好,這樣他們以後才能一家團聚,讓鮑勝群徹底收心。
果然和舅舅說的一樣,鮑勝群回來了,還向她磕頭道歉。
第二天鮑勝群才敢到單位的停屍房,被醫務室的人帶著來到個空房間內,房間裡麵有兩張停屍床上蓋著白布。
從白布來看,一大一小。
裡麵還有股臭味,畢竟人死了好幾天,現在又是夏天,哪怕停屍房內有防腐布置,味道一樣難聞。
鮑勝群努力控製住自己,慢慢伸手揭開了那個大的白布。
白布下赫然是他那個外室,本來漂亮的臉蛋,現在變的又大又腫。
“鮑科長,節哀,我們檢查過屍體,她死前沒有被侵犯,而且是被快速勒死的,沒受什麼罪。”
旁邊醫務室的人小聲說道,鮑勝群回頭笑了笑,隻是笑容有點淒慘。
“謝謝。”
鮑勝群聲音有點啞,他已經不是副科長了,這個時候還有人叫他鮑科長,很是難得。
來到凸起小點的白布麵前,鮑勝群絲毫不顧這裡的氣味難為,深吸一口氣,慢慢揭開了白布。
他那隻有幾歲的兒子,正靜靜的躺在那,閉著眼睛。
鮑勝群轉過了頭,臉上現出痛苦的神色,腦海中仿佛又出現了那個蹦蹦跳跳,看到他便開心喊爸爸的孩子。
“我能帶他們走嗎?”過了會,鮑勝群調整好心情,對身邊的人問道。
“可以,您隨時可以領走他們。”
醫務室的人點了下頭,他早就接到命令,這兩具屍體就是要移交給鮑勝群,由他去安葬。
鮑勝群一個人推著板車,拉著兩具屍體來到城外。
他買了兩口薄棺材,費力的挖了一個坑,默默的將兩人合葬在地下。
他沒有再哭,所有的仇恨被埋在了心裡,以後他活下去的目標隻有一個,複仇。
……
軍事情報處,泥鰍快速跑到楚淩雲辦公室。
昨天的行動泥鰍失誤後,楚原和沉漢文特意去看了他,還安慰了他。
一次失誤不算什麼,誰都有失誤的時候。
泥鰍表麵上感謝他們,心裡卻是暗暗得意,他根本沒有任何失誤,反而是立功,可惜這些人不知道情況。
他不在意彆人的看法,上麵的人知道他是立功了就行。
昨天賀年親自去了城外駐軍處,要回了那兩個日本人的屍體,還好裡麵沒有江騰空,這讓他和處座都鬆了口氣。
玫瑰這樣重要的棋子,要是被自己人給殺了,那才叫千古奇冤。
“組長,我們在中村理沙身邊又發現了一個嫌疑人。”
泥鰍興奮的說道,中村理沙這個交際之花,簡直就是個寶藏,前不久才發現了一個日諜嫌疑人,現在又有了一個。
“說下情況。”楚淩雲抬起頭。
和情報科聯合偵辦的這個桉子,他同樣很重視,不僅是幫著情報科,做好了又能抓到不少日諜,給他們沉重的打擊。
“這次發現的是個法國人。”
泥鰍小聲說道,法國人?楚淩雲皺了皺眉,日本人收買了法國人來為他們收集情報嗎?
這種可能不是沒有,但很低,法國人可是很高傲,一般的人不會為日本人服務,當然不排除有純粹為了金錢,淪為日本走狗的法國人。
“這個人叫克洛德,三十六歲,表麵上經營著一家樂器商行,本來我們沒有懷疑他,但調查中發現,他和中村理沙有過傳遞情報的行為。”
“傳遞情報?”楚淩雲皺了皺眉。
“沒錯,克洛德和中村理沙在一家旅館偷偷見麵,我特意偷聽了他們的對話,聽到了他們正在傳遞情報”
楚淩雲看向他,泥鰍哪是要偷聽對話,估計是想著偷聽牆角,然後被他聽到了內容。
“他們用什麼話交流的?”楚淩雲問道。
“用的漢語,也是巧了,克洛德不會日語,中村理沙不會法語,他們又沒帶其他人,隻能用都會的漢語交流。”
這是在中國,一個法國人和日本人想單獨交流,漢語則成了他們共同的語言。
他們在中國生活的時間很長,基本都會說漢語,這算是個巧合,但這種可能性很大。
“他給了中村理沙什麼情報?”楚淩雲再問。
“情報內容我們不知道,他們沒說,但中村理沙親口承認了,說克洛德給她的這個情報很重要,她會請示之後給予克洛德感謝。”
“感謝?”楚淩雲馬上問道。
“是的,的確是感謝,中村理沙就是這麼說的。”泥鰍愣了愣,馬上點頭。
說出感謝的話,那克洛德應該不是中村理沙的下線,可不是她的下線,為什麼要給她提供情報?
“他們除了傳遞情報,還做了彆的事嗎?”
泥鰍搖頭道:“沒有,他們隻在房間裡很短的時間,隨即克洛德先離開,中村理沙一個小時後才離開。”
“克洛德查清楚了嗎?”
“還沒有,這是今天才發生的事,我馬上來向您彙報了。”
泥鰍搖搖頭,昨天他有彆的任務,沒有負責監視中村理沙,今天抽出時間,繼續監視的時候,沒想到就有這麼大的收獲。
“去查清楚他的底細,另外盯死他們。”
楚淩雲吩咐道,泥鰍快速離去,去調查克洛德的一切。
等他走後,楚淩雲則閉目沉思。
克洛德給了中村理沙情報,難道是因為他仰慕中村理沙,想一親芳澤,才特意這麼做來討好中村理沙?
這種可能性不大,如果他是想和中村理沙發生點什麼,不會送完情報直接離開,那麼快便離去,說明他的目的並不是中村理沙那傲人的身體。
不管克洛德的目的是什麼,中村理沙有重大嫌疑,她極可能是日諜,不是諜報人員,她要情報做什麼?
不會是商業情報,如果是商業情報,哪會這麼秘密的接頭,還特意去旅館開了房間在裡麵傳遞情報。
可惜現在線索太少,楚淩雲暫時沒有辦法做太多的猜測,要等泥鰍拿來詳細的調查結果才能繼續推斷。
泥鰍的辦事效率很高,下午還沒下班,他便帶回了克洛德的詳細資料。
克洛德是法國商人,年輕的時候便來到中國闖蕩,如今已有十年的時間。
他在上海和南京經營著兩家樂器商行,主要是經營高端鋼琴和其他一些西洋樂器。
隨即楚淩雲注意到,克洛德經常往返南京和上海兩地,雖然他在這兩個地方都有生意,但他往來的頻率卻有點頻繁。
每個月他都至少往來四次。
上海和南京有長途電話,很多生意上的事電話便能解決,完全不需要跑這麼多趟。
若是為了中村理沙,那他應該常駐南京才對,畢竟中村理沙並不去上海。
“組長,今天克洛德又傳遞了情報,但這次他換了個旅館,而且不是給中村理沙,是給個中國人,我查到了那個中國人的身份,叫陳文昌,何組長已經帶著人盯上了他。”
“另外這次他們談到了錢,陳文昌應該給了克洛德不少的錢。”
第二天上午泥鰍再次來彙報,克洛德又傳遞了情報?
這次換了個陌生人,而且還有金錢交易,楚淩雲腦中靈光一閃,他想到了克洛德是乾什麼的了。
他的確是從事情報工作,但他不是日諜,而是情報販子。
前世很火的那部諜戰劇中,有個經典的情報販子形象,不管對方是誰,隻要能做生意,給他錢,他什麼都敢賣。
哪怕是對手和敵人,他一樣會和對方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