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鄧輕輕抬起頭,隻有一隻眼睛能睜開的他,朝著林培倫吐了口血痰。
“呸。”
可惜力量不大,在老鄧身前便落下,但他這口痰明顯是吐向審訊桌,把林培倫的臉都氣綠了:“給我繼續紮。”
巨大的痛苦,老鄧隻有發出嘶吼聲來發泄,他全身冒汗,但始終沒有任何妥協的表現。
又是一個硬骨頭,林培倫有點頭疼。
紅黨有軟骨頭,但硬骨頭同樣不缺,不少人是真能抗住刑罰,他很理解委員長,這群人中瘋子很多,他們不為自己,不為家人,隻為一群和他們毫不相乾的人,便可以承受所有的苦難。
林培倫不能理解,究竟是什麼樣的信仰,讓他們如此的堅定。
老鄧昏過去了三次,全被澆醒。
連續換了多種刑罰,無效之下,林培倫隻能上電椅。
“林科長,要不緩緩,他身體不一定吃的消。”
趙在禮皺了皺眉,輕聲勸道,老鄧熬了這麼多酷刑,現在身子虛的狠,這可是他們好不容易抓到的紅黨,若是在電椅上死了,那可就虧大了。
“趙科長,沒事,我有分寸。”
林培倫搖頭,想了下又吩咐刑訊的人:“用最小的電流。”
老鄧絕對不能死,他還指望著利用老鄧獲得更多的情報,抓到更多的紅黨,來好好的打個翻身仗。
但情報又有著很強的時效性,撬不開嘴巴,拿不到他想要的東西,時間一久,和老鄧有關的紅黨會全部撤離。
到時候即便老鄧招供,也沒了任何作用。
電椅上,老鄧被電醒,強烈的痛苦侵蝕著他敏感的神經。
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顫動,口中發出‘呃呃’的聲音。
見老鄧不斷張口,林培倫急忙關停電椅,腦袋湊了過去。
“你是不是想說了?”
老鄧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吞下去一口唾沫,張了張嘴,緩慢又堅定的吐出了六個字。
“共產主義萬歲。”
聽清楚老鄧的話,林培倫有種被耍了的恥辱感,憤怒吼道:“加大電流。”
都到了這個地步,老鄧竟然還不招,真的是不怕死,可有時候死並不是最可怕的,他們有的是折磨人的辦法。
“林科長,不能這樣。”
趙在禮一直關注著老鄧,見林培倫想要加大電流,急忙上前拉住他。
老鄧的身體明顯到了強弩之末,加大電流的話,他很可能下不了電椅。
“算了,先給他治傷,趙科長,麻煩你們了。”
林培倫冷靜下來,老鄧的身體情況確實不怎麼樂觀,他要的不是死人,而是情報。
老鄧再次昏迷,被帶下去治傷,林培倫則憤怒的離開刑訊室,抓到了人,也進行了拷打,可最終卻一無所獲。
如今老鄧的身體經不起刑訊,這一等很需要幾天的時間。
幾天之後黃花菜都涼了,紅黨很可能會察覺到他的被捕,從而撤離。
他這次倒黴,雖然抓到了人,卻遇到了硬骨頭,沒能獲得想要的收獲,此時他有點後悔,心太急了,多盯幾天就好了。
鮑勝群一直站在窗前,注意到林培倫和趙在禮出來,他看了看手表。
過了會,他收拾好東西走出辦公室。
他的手上提著個文件袋,這是一份要送到督查科的文件,本來不需要他送,是他剛才從手下那裡拿來,說自己沒事,正想走走,讓手下好好休息。
鮑勝群在總務科對這些屬下很不錯,已經獲得了他們的擁戴。
鮑勝群慢慢的走著,計算著時間。
在他經過審訊科的時候,付田果然從裡麵走了出來。
“科長。”
付田見到鮑勝群,急忙上前小聲打了個招呼。
“我不是對你說過,以後不要再叫我科長了,見到我,叫我鮑組長就行。”
鮑勝群瞪了他一眼,付田笑了笑:“是,鮑組長。”
“出任務了?”
鮑勝群幫他整了整衣領,付田立刻點頭:“剛抓了個紅黨……”
“不要對我說這些,現在我不在行動科,你忘記保密守則了嗎?”
“沒忘,但您不是外人。”付田急忙回道。
“你心裡有我,我很高興,不過該注意的以後要注意,去忙吧,我去送份文件。”
鮑勝群對他說道,沒和他多說話,徑自離開。
注視著鮑勝群遠離,付田的心裡很是感慨。
上次的事情對他曾經的上司打擊是真的不小,單單屠放背叛也就算了,付田知道,這位上司的兒子被日本人處死了。
鮑勝群就這一個兒子,死了兒子後等於斷了根。
難怪他現在無欲無求,沒有了以後的希望,還那麼拚乾嘛,不過他在總務科挺好,收入不低,事情又不多,沒有那麼多的危險。
等鮑勝群消失不見後,付田匆匆離去。
抓到老鄧後,他們行動科任務結束,但老鄧被捕屬於機密,他們此時暫時還不能回家,需要在處裡呆上一段時間。
如今不管情報科還是行動科,對保密非常的重視。
誰也不想因為一點疏忽,帶來嚴重的後果,嚴鶴的屍體還在城外的亂墳崗,那就是對他們的警戒。
鮑勝群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果然是抓了紅黨。
他對抓了誰沒有興趣,所以打斷了付田的話,他不能知道太多,了解到抓的確實是紅黨就夠了。
他的目的隻有一個,破壞。
不讓黨務調查處立功,不讓徐老鬼好過。
這個紅黨招了嗎?
鮑勝群仔細回憶剛才付田的神情,付田沒有任何高興,趙在禮離開後,並沒有做任何的布置。
如果紅黨招了,這會他們應該是出去抓人,而不是毫無動靜。
紅黨大概率沒招,林培倫和趙在禮卻離開了刑訊室,說明他遭受了酷刑,隻是現在身體吃不消了,沒辦法繼續刑訊。
鮑勝群畢竟做過行動科的副科長,對裡麵的事非常熟悉。
沒招就好,沒招他就有機會。
怎麼做,才能對徐老鬼造成最重的打擊?
首先便是救人,抓到的紅黨從他們黨務調查處的大牢逃了出去,這件事一旦被委員長知道,徐老鬼吃不了要兜著走,絕對不會好過。
這是最狠的方式,同時也是最難的方式。
彆說他隻有一個人,哪怕還是行動科的副科長,一樣沒辦法將紅黨神不知鬼不覺的帶出去。
這個方案,很快被鮑勝群排除。
他要的是報仇,不是送死。
破壞的方法有很多種,無法救人,那就退而其次,殺掉這名紅黨。
紅黨一死,他們再沒有任何獲得口供,繼續立功的可能。
殺紅黨鮑勝群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他不是紅黨的人,再說之前不是沒殺過,為了複仇,他可以幫紅黨,同樣可以殺。
隻要達到他的目的就行。
純粹殺人的話,要比救人容易不少,鮑勝群有機會做到,但他必須要考慮全麵,避免人死了之後懷疑到自己的身上。
這次的事,要做的和上次一樣,沒有任何人會懷疑他。
怎麼做需要好好規劃,按照之前的經驗,既然酷刑沒能得到口供,接下來想再次用刑至少要兩天之後。
這兩天裡麵,情報科和行動科會想辦法找出紅黨的家人或者軟肋,在其他方麵好對他進行威脅。
不過想找到這樣的軟肋並不容易,鮑勝群有時間,他沒有著急。
時間越長,處裡便有更多的人知道他們抓了紅黨,對鮑勝群有一定的保護,否則人剛剛抓來,知情人就那麼點,紅黨突然一死,很容易將他納入嫌疑。
上海,賀年回到酒店,把朱青和楚淩雲喊了過去。
這幾天他找了二十多人,其中有七人願意幫忙,他們分彆以各種理由向唐次長發出邀請,但都被唐次長婉拒。
這個老烏龜,看來是不打算出門了。
朱青花出去不少的錢,總算打探出了點東西,按照他收買的日本人所講,在日租界其他的地方沒有見到過唐次長,他們要找的人,很可能住在戒備森嚴的警戒區。
警戒區內住的是日租界的大人物,他們普通的日本人沒有通行證,根本進不去。
“淩雲,人找的怎麼樣了?”
好幾天過去,任務沒一點進展,賀年心急如焚,問向楚淩雲。
“科長,讓您失望了,找到了些線索,但最終證實都不是真的。”
楚淩雲搖頭,賀年還想著找細川智孝,人就在他的麵前,早就換了樣子,誰也不可能找到。
上海站同樣沒有可靠的情報,賀年多管齊下,想著有一個辦法湊效就行,結果換來的全是失望。
“實在不行,就強攻吧。”
賀年歎了口氣,朱青和楚淩雲都是一怔,強攻先不說把握極低,參加行動的隊員基本上十死無生。
“科長,我們連唐次長住哪都不知道,沒辦法強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