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展禮單獨住在安全屋內,兩天沒人來管他。
泥鰍給他留了錢,他自己也帶了點,又沒禁止他外出,旁邊就是館子,這兩天可把他高興壞了。
天天吃肉,他還尋思著,長官若是長時間不來,他就到外麵進點小物件,然後在這附近來賣。
不能坐吃山空,否則以後怎麼辦?
在日本人來之前,他不願意下地乾活,做的就是小商販,靠賣點東西賺錢來貼補家用。
中午他來到飯館吃麵,麵前擺了個豬蹄,肉絲麵配豬蹄,彆提多香。
他所不知道的是,冉五正帶著幾名便衣巡捕,往他這邊趕來。
飯館外麵,冉五停下,很快注意到在裡麵吃飯的陳展禮。
這就是他的目標,老板交代,讓他來抓的人。
陳展禮不知道危險靠近,吃完東西付了賬,打著飽嗝離開。
他家就在隔壁不遠,轉個彎就能到家,回去再美美的睡上一覺,這日子比皇帝都要舒服。
“砰。”
剛轉過來,他就被敲了個悶棍,毫無反應的他瞬間被打暈了,等他醒來,發現自己被綁著,正躺在車裡,旁邊還有兩個人看著他。
他被抓了。
對方是誰,是怎麼發現他的?
陳展禮心中有著巨大的恐懼,同時快速的思考,對方是不是日本人?如果是,自己這次恐怕是在劫難逃。
“嗚嗚。”
他的嘴被堵著,沒辦法說話,隻能不斷發出嗚嗚的叫聲。
車上的人沒有管他,一路回到巡捕房,然後將他關入牢房。
注意到是巡捕房,他的心稍稍安了點,不是日本人就好,他不知道巡捕為什麼會抓自己,不過一會他們肯定會來問,到時候他便能明白。
抓到人,冉五並沒有立刻審問,而是命令心腹暗中看著他。
他從新閘路過來後,立刻調了幾名心腹到這邊,他升了官,這些心腹跟著沾光,其中一人被他安排為副巡長。
不管在哪,沒有自己得力的手下不行。
整整一天,沒人問陳展禮,倒是有不少牢房的人問他為什麼被抓進來,陳展禮隻說自己不知道,一句機密的話沒有透漏。
他還和周圍的人打成一團,問出了不少事情。
“有點意思。”
收到手下的彙報,冉五笑了笑,老板命令他試探這個人,目前第一關算是過了。
進到牢房沒有瞎說,便是過關。
他的表現更好,竟然問出了彆人很多的秘密。
不過接下來的第二關和第三關,可不是那麼好過,等他過了關,老板才會重用他,關鍵是他自己不知道這是測試,真的以為自己暴露被抓。
到了晚上,冉五帶著名心腹來到牢房。
“把他提過來。”
冉五可是副總巡長,在這個巡捕房,隻有總巡長的職務比他高,可謂是真正的大人物。
獄卒對他的話不敢有絲毫的反對,立刻將陳展禮押了出來。
“長官,你們是不是抓錯人了,我沒犯什麼事啊。”
陳展禮不斷喊冤,冉五沒有理他,將他帶到了刑訊室。
進到刑訊室,陳展禮的心猛的一沉。
如果他犯的是小事,巡捕怎麼會把他帶到這樣的地方來?
“出去給我看著。”
冉五對心腹命令道,心腹手下站在刑訊室外麵把門看守,冉五則關好門,坐在了審訊桌前。
“你是果黨的人吧,說,你的任務是什麼,上線是誰?”
冉五澹澹問道,陳展禮的心再次一沉。
“長官,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不是什麼果黨的人,我就是個普通老百姓。”
陳展禮再次喊冤,冉五沒有搭理他,站起身說道:“不要再否認,有人舉報了你,說實話,我非常討厭你們這些果黨特工和日本人,總在我的地盤上惹事,不過隻要你老實交代,我可以饒過你,並且給你一筆錢,讓你以後吃喝無憂。”
冉五說完,從衣服裡掏出了兩根金條,擺在了桌子上。
看到金條,陳展禮兩眼放光,但還是搖頭:“長官,您弄錯了,我真不是,我要是的話立刻就告訴你,錢誰不想要啊。”
沒有上鉤,冉五嘴角上揚了一分,不過他還沒有正式過關。
“你放心,我不會殺你,也不會殺你的上線,我隻是要把你們驅逐出去,省的以後給我惹麻煩。”
冉五澹澹說道,陳展禮還是搖頭。
“兩根金條不少了,你不值那麼多錢,我既然抓了你,肯定有把握,非要我動刑你才肯說?彆怪我沒提醒你,這裡的刑具你撐不住。”
冉五走到陳展禮麵前,冷冷的說道。
“長官,我真是冤枉的……”
“彆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再給你個機會,或者以後你來做我的線人,告訴我你們的情況,以後每個月我再給你五十塊大洋,作為你的酬勞。”
冉五加大了砝碼,每月五十大洋,足夠他瀟灑的生活,還能攢上一筆錢。
陳展禮的內心,突然有了掙紮。
兩根金條啊,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每月還有五十塊大洋,這樣的好事,打著燈籠也找不到。
他知道冉五的身份,副總巡長,巡捕房的大人物。
冉五故意在牢房出現過,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免他懷疑到是老板對他的測試。
陳展禮就算再笨,也明白,副總巡長這樣的大官,不會對他們的人言聽計從。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他這個副總巡長,本就是老板培養出來的,真正收買的確實很難做到。
“長官,我真的很想要您的錢,但我不敢騙您,我若說謊的話,怕您會殺了我,到時候我有命拿錢,沒命花了。”
陳展禮心裡經過掙紮後,再次拒絕。
冉五心裡一喜,他沒想到,這個不起眼的小人物,竟然過了他的第二關,麵對這樣的誘惑都沒有答應。
很可惜,還有更殘酷的第三關。
冉五拿起旁邊的鞭子,在鹽水中沾了下。
刑罰,便是他的第三關。
這邊先給他用刑,是會讓他吃不少的苦,刑罰本就是特工訓練中的一項,在這裡吃苦,比在敵人那吃苦更好。
他若是撐不住刑罰,冉五不會殺他,隻是以後楚淩雲不會讓他去執行那麼重要的任務,泥鰍也不會再對他有過多的投入和培養。
這一關,是最難,也是最重要的一環。
看到冉五拿起了鞭子,陳展禮嚇的身子忍不住顫動,臉上更是布滿了恐懼。
在忠義救國軍的時候他被體罰過,但基本是打軍棍,哪像現在這樣的鞭子,帶著褐色的細微倒刺,看起來是那麼的恐怖。
“啪。”
冉五一鞭子抽了過去,陳展禮立刻發出痛苦的慘叫,身子更是不斷顫抖。
這一鞭子下去,痛徹入骨。
冉五並沒有用儘全力,收了點,他是測試,不是真刑訊,真刑訊這樣的鞭子就能把人打死打殘。
“啪啪。”
連續三鞭子,陳展禮終於忍不住,哭著喊道:“我說,我說。”
冉五心裡一歎,他果然承受不住刑罰。
前兩關都過了,可惜倒在了第三關。
能做到這一步,其實很不容易,刑罰的痛苦,又有幾人能夠撐住?
回頭彙報給老板,看他怎麼處理吧。
“說。”
測試還沒結束,他要拿到真正的口供,然後安排人來給陳展禮治傷,最後再讓人將他贖回去。
“長官,我餓了,能不能讓我先吃點東西,吃完我就說。”
陳展禮痛的直流眼淚,可還是忘不掉吃。
冉五愕然,沒想到他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可以,記住,彆給我耍花招。”
冉五答應了,走到門口,準備讓手下去拿吃的。
“我要醬豬蹄,還有紅燒肉和香噴噴的大米飯。”
陳展禮突然說道,冉五回頭看了他一眼,挺會吃的,要求那麼多。
吩咐完外麵的手下,冉五關好門,回到審訊桌前坐下。
“吃的一會就送到,先說吧,你的上線是誰,在哪。”
冉五快速問道,陳展禮身子依然在抖,身上血跡斑斑,倒刺不大,不會造成大的出血,但紮在身上真的是很痛。
“長官,先讓我吃飽飯,我現在沒力氣。”
陳展禮虛弱的說道,見他非要吃的才肯說,冉五沒有著急,坐在那安心的等著。
沒多久手下按要求送來了冒著熱氣,香噴噴的食物。
冉五幫他解開一隻手,他立刻伸出手,抓起豬蹄便啃,然後就著米飯,把一大碗紅燒肉全部乾光。
吃完他吧唧了下嘴,非常的滿足。
“現在可以說了吧?”
冉五再次問道,沒有口供,這次的測試就沒有結束,至於口供,楚淩雲一點沒有擔心,他進城之後,隻接觸過人,連區部的方向都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泥鰍的全名。
除了城外的忠義救國軍,他泄露不了任何秘密,忠義救國軍那邊更不擔心,他們能保護好自己,日本人敢去,去的人少,不夠他們吃的,人多了,他們往蘆葦蕩裡一鑽,進來多少他們殺多少。
估計他們巴不得日本人去呢。
上次沒能殺掉一個日本人,不少人心裡很是遺憾。
“長官,我真不知道,我沒什麼上線下線的,您讓我說,我說不出來啊。”
陳展禮哭著說道,一把鼻涕一把淚,真像是無辜的樣子。
“敢騙我。”
冉五露出怒色,再次拿起鞭子,狠狠的抽了起來。
“啊,疼,彆打了,我說。”
“我上線叫李四,在哪住我不知道……”
“彆打了,嗚嗚,我說,我上線和我住在一起,他這幾天沒在……”
陳展禮招了,但卻是滿嘴跑火車,一會說這,一會說那,若不是冉五知道他的真實情況,真可能被他騙了。
他這個樣子,和無辜被屈打成招的人沒什麼兩樣。
不斷的哭嚎,不斷的喊疼,不斷求饒,爺爺都叫了出來,承認自己的身份,但一問關鍵問題,謊話連篇,沒一句實話。
“啪。”
冉五抽了過去,陳展禮悶亨了聲,但沒再求饒,也沒有哀嚎,隻有低低的輕哭聲。
上前檢查,冉五發現他暈了過去。
不能再打了,這是測試,不是真的刑罰,把人打出了問題,他沒辦法對老板交差。
冉五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竟然能撐住,這個看起來那麼不靠譜的人,不僅有著足以騙人的演技,甚至撐過了鞭刑。
不過第三關還沒結束,隻是不易繼續動刑。
讓人給陳展禮治傷,並且將他關押在一個安全衛生的牢房內,冉五匆匆離開。
牢房內做了準備,治傷的時候就給他用了外用磺胺,預防他感染。
“老板。”
來到安全屋,冉五低頭站在楚淩雲麵前。
“他表現怎麼樣?”
楚淩雲問道,泥鰍的測試太簡單,若是想招收一般的成員,他的測試足夠,但這次是要委派重要任務,簡單的測試不行。
“這是他的口供。”
冉五送上來張紙,陳展禮交代的東西,不管是真是假,他都要記錄下來,然後彙報給老板,。
聽到口供,楚淩雲歎了口氣,不過還是拿起來看。
馬上他眼睛瞪大:“這是什麼鬼東西?”
上線李四,人高馬大,嘴邊有痣,山東人,喜歡喝酒抽煙,還喜歡打人,亂七八糟的,不管上海區還是戰情組,就沒有這樣的人。
對上線的描述,更是過分。
和他住在一起,對他很好,會給他吃燒雞,但就是喜歡女人,經常去男人天堂,他還說了地名。
楚淩雲不知道,陳展禮所說的上線,是以前欺負過的他一個人,被日本人殺死了。
至於燒雞,那是泥鰍給過他。
他確實不知道泥鰍在哪,對租界不熟,若不是聽其他牢房的犯人說起過男人天堂的名字,他甚至連地名都說不出來。
泥鰍不姓李,更不去男人天堂。
不是他不想去,而是潛伏的時候有紀律,泥鰍不會違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