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書記，以後我很難再見到您了吧？”
臨近分彆，方士易很是不舍，王書記心裡一酸，按照組織規定，方士易的關係一旦轉走，非必要緊急情況，他們絕不能聯係。
以後他們是兩條線上的人，平行之間禁止有任何聯絡，除非事關生命或者更重要的大事。
“不會，以後還有見麵的機會。”
王書記沒說實話，不過方士易明白，想再見麵，真的不容易了。
以後沒有王書記的指導，他要和新的上線一起並肩戰鬥，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新的上線究竟是誰。
對未來，他是一片迷茫。
“王書記，新年快樂。”
方士易突然露出笑容，但發紅的眼睛卻出賣了他此時的心情。
“小方，新年快樂。”
王書記愣了下，急忙回道，這是提前的祝福，倒沒提前太久，明天就是陽曆新年第一天。
新的一年，馬上要到了。
王書記親自把方士易送到門外，明天是休息日，不過方士易依然要去公司，石原亨不在，所有的貨物需要他來調配，特彆是貨倉不足的情況下，他根本沒時間休息。
“我們走吧。”
送走方士易，王書記歎了口氣，又看了眼身後的安全屋。
這個安全屋要退掉，以後不再使用。
這是他專門和方士易接頭準備的地方，方士易不屬於上海組織，這裡自然沒必要再留。
這裡也不能交給其他的人，否則一旦出事，很容易連累到方士易，畢竟方士易來過多次，萬一被人認出來，那就是天大的麻煩。
在他們分開的同時，楚淩雲帶著泥鰍等人下了船，回到了上海。
重慶的事已解決，這次和柯公見麵，以後他們可以直接進行聯絡，目前他的身份隻有柯公一人知道，柯公不會對外泄露。
包括妹妹，林石，他們都不會知道自己的身份。
沒辦法，敵後工作充滿了各種危險，必須要小心，沒必要的泄露，純粹是犯蠢。
這點楚淩雲就做的非常好，對自己的保護很嚴格，若不是意外情況，柯公不會猜到他竟然是自己人。
“老板，您回來了。”
第二天，方士易來到辦公室，急忙彙報最近的工作。
“做的不錯，後天把這批貨就走了吧。”楚淩雲看完文件後問道。
“是。”
方士易鬆了口氣，沒讓他明天走就行，明天是他要和新上線接頭的日子，他必須先接完頭，才能安心的走這趟貨。
“財務發獎金了嗎？”
楚淩雲問道，年底石原商行會給大家發大紅包，每年如此。
“發了。”
方士易急忙回道，他同樣領了個大紅包，足足三千日元，是對他工作的獎勵，他負責的可是走私生意，商行內最賺錢的這塊。
其他人的獎金也不差，石原亨這個老板很大方，認真做事的人會給很高的獎勵，石原商行的員工，如今基本上人人買了房子，他們有這個實力。
有些日本員工在上海沒買，國內必然購置了土地或者房屋。
“很好，你去忙吧，儘快把貨物全部裝船，江邊碼頭的倉庫快建好了，以後有了那邊的倉庫，我們的貨物能更方便裝船。”
水城俊拿到76號的賠償，立刻對倉庫進行了翻建。
他親自盯著，舍得花錢，倉庫的修建很快，主體已經完成，等防水防潮等措施做好，倉庫便可以投入使用。
“是，有了那邊的倉庫，確實能緩解下情況。”
方士易低頭說道，楚淩雲讓他離開，方士易今天有點不在狀態。
原因楚淩雲大概能猜到，就是不知道他明天會是什麼反應。
忙了一天，第二天下午接頭之前，方士易總算將所有的工作全部安排完畢，他收拾了下自己，離開辦公室。
接頭的地點在蘇州河邊，一處適合釣魚的地方。
和他接頭的人會在那釣魚，帶著白色的帽子，他過去對上接頭暗號，以後兩人將正式配合，開始新的工作。
下午兩點五十方士易便到了河邊，接頭時間是三點，他提前來了會，怕路上耽擱而遲到，耽誤這次接頭。
河邊圍著不少人，方士易走過去，人群中突然出來了一個人。
“方秘書來了。”
來人笑嗬嗬的問道，方士易心裡一驚，此人他認識，石原亨的護衛隊長石阪太郎，他原本是第四師團的軍官，因為點事退出了軍隊，後來進入石原商行，因為他的個人能力和組織能力都很強，被石原亨任命為護衛隊長。
“石阪隊長，您怎麼在這？”
“看您說的，老板在這，我肯定在這，進來吧。”
石阪笑道，拉著方士易便進到裡麵，進到裡麵方士易立刻發現，河邊有個人正在釣魚，而且隻有他一個人，其他人全被趕了出來。
周圍有不少警察，還有不少商行護衛隊的人。
釣魚的正是石原亨，他怎麼突然來釣魚了？
方士易很是納悶，同時看向四周，他希望找到戴著白色帽子的人，看樣子石原亨是突然過來釣魚，並且清了場，將其他的釣魚人趕走。
可這樣一來，他就沒辦法接頭。
王書記隻告訴了他這一次接頭的時間，沒有補救的方式，要是接不上頭，他想再次接頭，就必須自己向老家彙報情況。
他已不能再和王書記聯係。
方士易壓根沒注意到，今天釣魚的石原亨同樣帶了個白色帽子。
主要是這個帽子他早就見過，知道石原亨有這樣一頂帽子。
“老板，方秘書來了。”
石阪把方士易帶到河邊，小聲的說道，方士易偷偷看了下手表，時間到了三點，看來今天的接頭必須要取消了。
先應付眼前這一關，等回頭再想辦法和新上線聯絡。
“士易留下，你先過去吧。”
“哈依。”
石阪低頭應道，他的人在遠處攔住了其他人，將這裡包了場，他們的距離很遠，這是老板的吩咐，目的是不讓他們影響到自己釣魚。
石原亨平時比較忙，釣魚的次數不多，但論起休閒活動，釣魚算是他的最大愛好。
“老板。”
方士易硬著頭皮留在石原亨身邊，楚淩雲看了看身後，確定周圍沒人能聽到他們的說話。
“聽說這裡的鯽魚很不錯，你吃過嗎？”
楚淩雲問道，他用的是漢語，方士易下意識的想要回答，可身子卻猛打了個哆嗦。
“老，老板。”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楚淩雲，接頭暗號他背的很死，他找到帶白帽子的釣魚人後，對方會首先問他，‘聽說這裡的鯽魚很不錯，你吃過嗎？’
這是他和新上線的接頭暗號，可是石原亨怎麼會問出這樣的話？
“慌張什麼，鎮定點。”
楚淩雲低聲提醒，方士易立刻站穩身子，深深的吸了口氣。
“我認為草魚好吃，特彆是三斤八兩的那種大草魚。”
這是他要回答的話，可是他腦袋依然很懵，為什麼石原亨會對他說出接頭暗號？
石原亨是他的新上線？
這怎麼可能，他寧可相信自己是在做夢，也不敢相信這件事，方士易回答之後，偷偷掐了自己大腿，很疼。
他沒醒。
“錯了，三斤九兩的最好吃。”
楚淩雲笑道，他的接頭暗號對完了，兩句話看似正常，但為了保證不會人誤說出暗號，他們用了斤數來做掩飾。
“對，但是三斤九兩的鯉魚更好。”
這是方士易要對的最後一句接頭暗語，兩人都是兩句話，簡單明了。
方士易快速說完，按照正常程序，他現在應該握緊新上線的手，請示接下來自己的任務。
可麵對石原亨，他沒辦法握手。
石原亨是他的新上線？
到底是他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他在石原亨身邊，對其最為了解，石原亨是日本人啊，而且是生意做的很大，權勢滔天的日本人。
文社被石原亨牢牢控製，彆說中層軍官，現在不少高層軍官同樣被石原亨控製在手中。
這樣的人，是自己的同誌？
實在是太不可思議，哪怕接頭暗號全部對上，此時方士易依然不敢相信，腦袋更一片混亂，根本不知道接下來他該怎麼做。
王書記沒告訴他，今天接頭會是這麼個情況。
“小方同誌，是不是很意外？”
楚淩雲笑著問道，他知道自己的出現帶給了方士易極大的震動，到現在他還沒敢相信。
“是，老板。”
下意識的，方士易依然喊著老板，喊完他又愣了下，老板對他稱呼可是同誌。
多親切的稱呼啊。
“我是石原亨，代號狂飆1號，以後你是我的單線情報員，明天走貨給老家抽百分之十五的貨，彆再那麼少了。”
楚淩雲吩咐道，不打開天窗說明，方士易還不敢這麼做。
百分之十五不多，主要是因為這次積攢的貨物比較多，楚淩雲要考慮武漢那邊同誌的運輸能力，不能超出他們的能力範疇。
貨物量不多的時候，可以抽取百分之二十。
“是，我明白了。”
方士易小聲回道，王書記說的沒錯，他的新上線的確是狂飆1號，但他萬萬沒想到，狂飆1號就是石原亨。
難怪組織上會轉移他的關係，估計是他平時的工作沒讓狂飆1號同誌滿意，所以乾脆公開身份，把他領了過來。
“情報方麵我會主動給你提供，商行的電台你隨時可以使用，但不要自己單獨和老家聯係，有需要的時候再給老家發報。”
楚淩雲吩咐道，情報同樣重要，以後有了方士易，這邊得到的情報可以隨時傳給老家。
不過傳出的情報，必須經過他的同意，方士易即是他的情報員又是聯絡員，不能私自和老家聯係。
他真這麼做了，估計馬上就會被柯公調回老家。
“是。”
方士易再次應道，前天王書記對他交代了兩點，一是不要貪功冒進，隨意增加抽調的貨源。
二就是不要主動探取情報，現在倒好，兩點全被新上線破壞了。
可他偏偏提不出任何反對的意見，因為他的新上線，是個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人物。
有他的支持，自己這麼做不再有任何問題，王書記的擔心更不會發生。
本來王書記就是怕他被石原亨發現身份，因此特意囑咐，石原亨成了他的上線，他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楚淩雲突然撐起了魚竿，有魚上鉤了。
“走吧。”
釣起這條大魚，楚淩雲讓方士易收起魚獲，帶著他一起離開。
石阪之前便得到了他的命令，如果方士易過來，立刻帶他進來見自己。
他是怕方士易看到自己在，放棄接頭，轉身離去。
石阪對方士易的到來沒有任何意外，並且主動將他送到石原亨的麵前。
見石原亨離開，警察急忙疏導道路，石原商行的車隊很快駛離。
方士易跟著上了車，在車上有彆人在，他沒敢說話。
不過心裡卻有著股興奮。
他終於接受，自己的新上線就是他的老板石原亨。
他現在明白，並不是他做的多好，沒被老板發現，而是老板一直知道他所做的事，但卻在暗中默默的支持著他。
老板把走貨的權力全部給了他，並且隻有老板一人知道他走了什麼貨，走了多少貨，杜絕了彆人發現他調貨的可能。
可他卻沒能察覺到這種幫助，相反，為了安全，他還特意減少了抽調的貨物量。
以至於老板不滿意，最終將他調入了自己手下，直接來領導他。
興奮之後，他又有點失落。
今天的表現有點差，他自己很不滿意。
一直以來，他始終認為自己做的不錯，潛伏在石原亨的身邊，做著危險的工作，為組織提供大量的貨源和情報。
今天他才知道，這一切都是人家給他的。
石原亨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一直幫著他，難怪有人說他壞話，石原亨便把那人給調走，他需要什麼，石原亨便給他提供什麼，感情他是一直被保護的人，而不是他所想的那樣，時刻處於危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