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舞廳六年,也沒攢下來這麼多錢。
首先她不是頭牌,客人不會給她那麼多錢,每次就一兩塊大洋,好點兩三塊。
其次這些錢不全是她的,大頭在舞廳那裡,舞廳的抽成很高。
再者,為了維持體麵,她需要很多的化妝品,首飾以及衣服,這些是不小的開支,六年下來,她一共才有七八百大洋的存款。
即使如此,這也不是小數,這筆錢她若省著用,夠她生活好久,或者找個老實人嫁了,買上些地,足夠他們生活無憂。
不過那是理想的狀態,現在這種亂世,根本沒有可能。
“多嗎?我覺得少了,何明建的人頭可是價值一萬大洋,不過還有其他人的獎勵,這次就委屈你了。”
楚淩雲笑道,何明建確實被通緝,有一萬大洋。
但那是彆人完成任務,他們完成沒那麼多。
戴老板這次算是大方,給了他們獎勵,可惜加在一起不過三千,其中泥鰍和楚原最多,每人八百,兩人就占了一大半。
可他們依然沒有百合多。
給百合這麼高的獎勵,泥鰍沒有任何意見,這次百合的功勞確實夠大。
“太多了。”百合有點不知所措。
“組長給你的,你就拿著。”
泥鰍說了句,百合急忙點頭:“謝謝組長。”
有了這一千大洋的獎勵,加上她自己存下的錢,下半輩子至少有了著落,不用擔心吃不上飯。
“百合,你暴露了,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楚淩雲問道,在他的想法裡,最好的辦法就是送百合去重慶,不管她在那邊做什麼,都可以開始新的生活。
不管是去藥廠,還是到彆的地方,甚至是警察局,楚淩雲都可以給她做出安排。
“我想留下來。”
百合立刻回道,楚淩雲眉頭則皺了皺。
“百合,你暴露了,留下來很危險,76號有你的照片,你如果公開出現,被他們的人看到,下次不會那麼幸運。”
泥鰍勸道,暴露的人,一般都要轉移。
除非是做不出門的文職工作,又或者像他們這樣,幕後指揮,在一線的話肯定不行。
做彆的工作也不行,隻要是拋頭露麵,就有再次暴露的可能。
若是百合有一技之長,比如會電台,又或者精通財務等等,可以將她留下來做這些幕後工作,很可惜她不會。
她擅長的是跳舞,舞廳更不可能去。
“我知道,我可以不公開露麵,我沒什麼文化,認的字不多,但我懂男人的心,我可以幫你們潛入一些重要人物的家中,為你們打探情報。”
百合快速說道,她其實挺喜歡這樣的生活,這次雖然暴露,但為軍統提供情報的過程她很享受。
特彆是在她的幫助下,成功製裁了何明建這個大漢奸。
她感覺特彆的充實,確實想要繼續做這樣的工作。
“不行,一般的人家打探不到情報,真有需要的地方,你暴露的可能性很高,百合,你可以去重慶,到那邊選擇個你喜歡做的事情,我來幫你安排。”
楚淩雲搖頭道,百合想的太過於簡單。
真正需要刺探情報的地方,特高課和76號同樣會注意,不管是漢奸還是日本人,特務都會注意他們的身邊。
突然出現個女人,很容易被他們調查。
76號不少人見過百合,又有她的照片,她藏不住,一旦被發現,到時候必死無疑。
“我不想去重慶,我可以學習,您教我就行,舞女我不想做了,但彆的我肯定可以,您讓我留下就行。”
百合搖頭,這麼多年的舞女生涯,她見過太多的人,明白人的虛偽。
軍統對外的名聲一般,但對她確實很好。
軍統沒有放棄她,像這次就是冒險來救的她,若不營救的話,她肯定會被日本人的狗腿子抓走。
她在舞廳並不重要,一旦被抓,舞廳不會為她出頭。
但軍統不同,並沒有因為她是舞女便放棄她,讓她對軍統有了更多的認同感。
“你想留下來可以,但現在不行,我會安排你去參加為期一年的學習,等你學成歸來,便會成為軍統的正式成員。”
“我願意。”
楚淩雲剛說完,百合便快速點頭。
“彆著急答應,你可能不懂軍統的規矩,軍統能進不能出,這是戴老板定下來的,一旦進來,永遠無法出去,你要想好了,一日為特工,終身為特工。”
楚淩雲緩緩說道。
出肯定能出,但不是現在,戴老板沒幾年活頭,等他死後,軍統不會再那麼嚴格。
不過現在確實如此,他必須給百合說清楚。
“沒問題,我願意一直做特工。”
百合立刻應道,她見識了太多人間冷暖和男人的虛情假意,她不想嫁人,可如果不加入軍統,她自己帶著那麼多錢,可能更加危險
一個女人單獨生活,實在太難。
“好,你先好好休息兩天,然後我派人送你去參加特訓。”
特訓班楚淩雲一次沒去過,但特訓班副主任的職務,他卻一直兼著。
不知道是戴老板忘記,還是不在意這個虛職,沒有給他免掉。
有這個職銜在,他往特訓班裡安插個學生,沒一點問題。
餘副主任肯定會給他這個麵子。
“好。”
百合答應了,她並不知道培訓班什麼樣子,但能真正學到東西,她很樂意。
特彆是特務方麵的能力。
“泥鰍,帶她先去休息吧,錢幫她放好,大洋帶著不便,可以給她換成金條或者美元。”
楚淩雲吩咐道,大洋太重,不好保管。
金條和美元則合適,最好的還是金條。
租界存活不了幾年,租界一旦被日本人占領,國外的一些銀行無法正常營業,隻有金條是硬通貨,任何時期任何地方都有用。
“是。”
泥鰍應道,帶著百合去休息,百合已經安全,不過換了個新地方,不知道她晚上能不能睡著。
“什麼,百合被人救走了?”
李誌群的家中,他已經躺下,接到吳三寶的電話立刻坐起了身子。
百合突然離開,跟蹤過去的隻有四個人。
剩下的人在監視點,他們被炸的地方距離不是特彆遠,他們隱隱聽到了點聲音。
作為特工,對這種聲音很敏感,他們立刻派人去做調查。
通過巡捕他們得知有一名舞廳出來的客人報警,說他被人持槍綁架,之後又有人拿刀殺了綁架他的人。
在距離事發地不是太遠的地方,一輛車被人炸壞,車內有三人當場死亡。
加在一起正好是四人,他們察覺到不妙,立刻過去檢查,確定舞廳客人所說的綁架犯,正是他們的人。
而這名客人,就是和百合一起出去的那位。
人還在巡捕房,他們沒有見到,但他們的人出了事,幾人不敢怠慢,立刻彙報給了吳三寶,吳三寶則打電話給李誌群。
顧不得是大晚上,李誌群急忙起床,趕往租界。
百合是他發現的重要人物,利用她很可能找到軍統戰情組的人,現在剛發現她的身份,就被人強行救走,怎麼可能?
這件事有貓膩,很大的貓膩。
查出百合的事後,他隻告訴了久保,但在對久保說的時候卻出了問題,被吳升財偷聽到。
他沒有懷疑吳升財,但卻懷疑丁墨。
會不會是丁墨想阻止他立功,故意讓人把情報泄露出去,軍統的人知道百合暴露,所以強行救人。
這種可能絕對有,丁墨乾的出這樣的事。
來到租界,吳三寶正在巡捕房等著他。
“主任,我剛才問了,被炸死的的確是我們的人,還有一人被人抹了刀子,和百合一起出來的顧客說,是百合故意勾引他,讓他帶著百合出來,說要回家,結果到了地方突然上了彆人的車跑了。”
“然後咱們的人拿槍對準了他,估計是想把他帶回來審問,結果還沒走,咱們的人就被偷襲殺死。”
“他嚇壞了,跑出來找到巡捕報了桉。”
吳三寶來的早一點,問清楚了所有情況,李誌群不用再次詢問。
“他們出來之前有沒有什麼異常?”
李誌群陰著臉問道。
“有,百合提前接了個電話,咱們的人去問過,據說是百合的老顧客找他,明天想約她出去,百合沒有答應。”
“老顧客,明天出去?”
本能告訴李誌群,這個電話並不簡單,百合接到電話,很快離開,有可能這個電話就是通知她撤離的信號。
“你馬上去舞廳,再去問一遍,問的越清楚越好,誰打來的電話,具體說了什麼。”
李誌群命令道,吳三寶匆匆離去,他則又去問了遍那個報桉的舞廳顧客。
巡捕房隻要給他們錢,想問點事不難。
“主任,問清楚了,一個姓趙的老板找的百合……”
“姓趙?”
李誌群立刻打斷了吳三寶的話,聽到這個姓,他馬上想到了一個人,軍統戰情組的趙三。
趙三是楚淩雲的絕對心腹,也是負責一切外圍的人。
“沒錯,姓趙的說很久沒見百合,要約她出去,去的是四季茶行,一開始服務生沒有想起來,我給了他不少錢,他慢慢想到了名字。”
“馬上去查四季茶行在哪?”
李誌群命令道,這裡是租界,四季茶行很有可能就在租界內。
“是。”
吳三寶領命離開,李誌群則回了家,百合跑了,功虧一簣,現在查何明建被殺的最重要線索丟失,他不知道該如何向久保交代。
若不是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他肯定又要懷疑有內奸。
“主任,我昨晚查了一夜,法租界,公共租界都沒有四季茶行,倒是有家四季茶樓,但在市區內,那裡的老板有幾個姓趙的顧客,從不去舞廳,也不認識百合。”
第二天一早,吳三寶便來彙報,四季茶行有問題,這有可能是個假地址。
“咱們的人在哪出的事。”
李誌群問道,吳三寶立刻說道:“貝當路,他們被人扔了手榴彈,直接在車裡被炸死。”
“另外一個呢?”
“另外一個。”吳三寶愣了下,急忙說道:“我馬上去問。”
沒一會吳三寶再次回來:“主任,問清楚了,是春夏路雨茶坊。”
“四季茶行。”
李誌群眼睛一緊,他明白了四季茶行的意思,所謂的四季茶行,就是春夏路雨茶坊那邊。
春夏不就是四季之二嗎,法租界沒有秋冬路,隻有春夏路符合標準。
茶行,其實就是雨茶坊。
那個電話果然是通知百合撤退的信號,百合收到消息後,故意勾引自己的顧客,讓他將自己帶了出去。
他的人跟上後,軍統來接應的人對他們下手,殺死了他們。
該死的軍統,該死的丁墨。
“我去向久保先生彙報,你先等著。”
李誌群起身,吳三寶則點頭,沒一會李誌群到了久保辦公室。
“久保大人,對不起,我辜負了您的信任,昨天晚上百合突然收到撤離的信號,並且有人接應她離開,我派去監視的四個人被害,百合也跑了。”
百合一跑,更加證實了她的身份。
太可惜了,要是早點抓人多好,不至於顆粒無收,還損失了四名手下。
“突然撤離,到底怎麼回事?”
久保愣在了那,剛有好消息,結果一天不到,好消息就變成了壞消息。
久保非常憤怒,李誌群就這麼辦事的?
“大人,我懷疑有人故意泄密,把百合的事泄露給軍統,不然他們不可能這麼快做出反應,不僅通知百合撤離,還特意派人做接應。”
李誌群低頭說道,他沒有直接說丁墨和吳升財的名字。
至於陳展禮,他根本不知道百合,偷聽的是吳升財,陳展禮並沒有,而且發現吳升財後,陳展禮便喊住了他。
李誌群並沒有懷疑過陳展禮。
“你的意思是有內奸?”久保問道。
“不一定是內奸,您知道,我彙報的時候吳升財出現在門口,您也清楚,他們不想讓我立功。”
李誌群沒有直接說是丁墨陷害,那樣相當於撕破臉皮。
他隻是提醒,剩下的讓久保自己去想。
“吳升財?”
久保怔了怔,沒錯,吳升財確實在他門口偷聽過,被陳展禮發現,而且陳展禮說,吳升財偷聽了有一段時間。
陳展禮之前便說過,吳升財是軍統內奸。
久保自己也猜測過,丁墨身邊親近的人之中,有軍統的人潛伏,他之前想過是不是吳升財,但沒有確定。
這次的事會是李誌群說的那樣,為了不讓他立功,故意泄密?
還有彆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