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沉漢文很是納悶。
組長所說的時間已經過了,根本沒有特高課的車出來。
特高課臨時有事,改變了計劃,還是組長拿到了錯誤的情報?
不過沉漢文沒敢離開,今天要救的人是王家梁,他可是王躍民的堂弟,若是因為自己離開沒能救出人,以後還怎麼見王區長?
沉漢文對王家梁的印象很一般。
武漢的時候,他在行動組,王家梁是情報組的組長,接觸不多。
主要是組長當時橫空出世,實在過於耀眼,武漢站沒他們情報組什麼事,所有功勞全是行動組做出來的。
來到總部後,他和王家梁更是沒了任何關係。
若不是王躍民調到上海,估計他很難再見到王家梁。
等了足足一個小時,沒見特高課的人出來,沉漢文被迫撤退。
不能再等,再等下去回城的時候天都要黑了,進城不便。
“組長,是不是出什麼意外了?”
回到戰情組,沉漢文立刻來到楚淩雲辦公室,組長做事向來很穩,王家梁沒有出現,肯定是有彆的事情發生。
“王家梁已死,行動取消。”
楚淩雲沒有多說,沉漢文不知道玫瑰的存在,不能對他講這些。
王家梁的死證明,玫瑰他們還是有一定的安全隱患。
王躍民雖然遵守紀律,做到了保密,連身為情報組長的堂弟都沒有說起過鯰魚的事,可是因為情報來源的原因,王家梁還是猜到了真相。
他好不容易聰明了一次,沒想到卻害死了自己。
“死了,怎麼死的?”
沉漢文很驚訝,王家梁在特高課就被殺了?
“不該問的彆問。”
楚淩雲瞪了他一眼,沉漢文立刻低下頭,沒敢說話。
特高課之外,石田小山坐在江騰空對麵。
江騰空對南雲的解釋是謊言,最高明的謊言便是讓聽到的人深信不疑,江騰空做到了,南雲確實非常相信。
主要是牽扯到自己,又是南雲最不願意回憶的事。
當初她在南京被捕,遭受折磨,為了逃出來委身獄卒,真的是什麼事都乾過,想起來都會惡心。
江騰空找的理由確實不錯,王家梁沒死南雲也會斃了他。
“看來當初還是留下了破綻。”
石田歎了口氣,幸好江騰空是自己人,否則這次他必然暴露。
根據泄露的情報,很容易就能查到他的身上。
那時候的武漢,老人就沒幾個,哪怕有些情報他沒有接觸,一樣能懷疑到他。
“現在沒事了,王家梁畢竟是情報組長,又是王躍民的弟弟,也就他能猜到點。”
江騰空笑道,王家梁不怎麼樣,但王躍民還算合格。
他若沒有一定能力,軍統不會讓他來上海這麼重要的地方。
之前他對石田的保護很好,也就王家梁和他關係近,又是鐵杆心腹猜到了真相,其他人不可能知道石田的存在。
“你殺了王家梁,中國人不會怪你吧?”
石田有點擔心,江騰空毫不在意:“不會,楚淩雲要是連這點胸襟沒有,他不可能做到如今的地位。”
江騰空是被迫殺人,王家梁自己取死,真的怪不了他。
若是抓人的是石田,石田也會當場開槍,不可能給他再見到彆人的機會,否則他一旦說出來,石田就要做好逃跑的準備。
“沒有就好,殺了王家梁,現在有人對南雲說你是軍統內應,南雲都不會相信。”
石田笑道,江騰空一怔,跟著笑了。
南雲現在對他確實足夠信任,這幾次立功後,一般的指證對他沒有任何作用,除非有十足的證據。
軍統南京站的行動組,就是他找到的,殺死了那麼多軍統的人,說他是軍統內奸,誰會信?
王家梁是他所抓,又是親手所殺,這可是王躍民的弟弟,如果他是軍統的人,哪會這麼做?
“柳生那邊調查的怎麼樣了?”
石田問道,土原給江騰空的秘密任務早就被他賣了,也就南雲不知情。
“柳生是個精明的商人,土原的目的,應該是在石原亨身邊安插釘子,石原亨知道的話,這對師兄弟的矛盾會更深。”
江騰空詳細調查了柳生太郎的過去。
履曆沒什麼問題,不過他真沒想過,這個柳生是假的。
主要是早川平對柳生太熟悉,他們自小一起長大,加上早川平早就被捕,楚淩雲又製造出他被處死的假象。
哪怕江騰空認識早川平,也沒發現他調查的是自己曾經下屬。
“可惜現在不能讓石原亨知道。”
石田惋惜道,石原亨知道的話,一旦對土原質問,土原就會知道江騰空這邊泄露了秘密。
這樣對江騰空會很不利。
“江崎賀現在怎麼樣了?”
江騰空心裡一動,突然問道。
“江崎賀?他很久沒來找過我們,現在就每天來特高課出現一次,你怎麼突然問起了他?”
石田有點詫異,江騰空緩緩說道:“他運氣不錯,搭上了石原亨這條線,南雲現在動不了他,也不敢動他。”
“我們若是也能搭上石原亨的線,以後安全上會更有保證。”
“不妥。”石田則是搖頭。
“你多次立功,軍銜以後遲早能晉升到大左,土原又對你另眼相看,彆忘了,南雲現在也是中左,土原沒給她晉升,很顯然,南雲並沒有讓土原特彆滿意。現在南雲手中的功勞全是出自你這邊,如果土原對南雲失望的話,很有可能會將你提拔起來。”
“你要和石原亨有什麼關係,彆說提拔,土原有可能會把你調走。”
“也是,有利有弊,不過上海那麼重要,土原沒有對我絕對信任之前,不可能將我提為課長。”
江騰空微微歎道,他要是成了課長,上海特高課相當於廢了。
“你把柳生的事辦好,未必沒有機會。”
石田是真的希望江騰空當上課長,現在南雲是不針對他,但對他沒有任何好感。
南雲在,對石田始終是個威脅。
時間慢慢走過,上海這邊的糧商再次被罵的很慘。
大米的價格突破了三百塊一石,有人戲稱,吃的不是大米,而是銀子。
前田現在總算明白了阿部話的意思。
大米漲價漲的,真的讓他肉痛。
雖然他吃的大米不用自己買,但聯絡部那麼多人都吃大米,每月的消耗就是個天文數字。
這些錢,全要他來簽字支出。
為了利益,資本家果然什麼事都能乾得出來,幸好石原亨比較守信,粗糧一直沒有漲價,上海的老百姓不至於餓死。
為了壟斷大米,石原亨不準外地的大米進入上海,警備司令部就像他家開的,所有進城的地方嚴格檢查。
這幾個月來,抓了不少想要偷偷進來的米販子,石原亨沒殺人,但卻罰的他們傾家蕩產。
有石原亨在前麵扛著,圍繞在他身邊的那些走私販子,現在都賺翻了天。
包括早川平。
他更會做生意,石原亨定下的價格他不敢動,但卻提供一些額外的服務,比如買大米送白麵,又或者送點彆的東西。
加上走私的利潤,哪怕他比彆人多交了一成份子錢,現在財富也在飛速增長。
五月中,一個噩耗突然傳來。
張將軍在襄陽死戰不退,以身殉國。
張將軍是抗日的鐵杆派,雖然早期他主張與日本和談,被人罵是賣國賊,但他用事實證明,他不是漢奸,而是英雄。
38師師長,在張將軍犧牲後,親率敢死隊搶回了張將軍的屍體。
雖是敵人,但日本對這樣的英雄也給予了足夠的尊敬,命令飛機停止轟炸,以免損毀張將軍遺體。
消息傳到重慶,舉國悲痛。
張將軍年僅四十九歲,他的夫人聽聞噩耗,絕食七天而亡。
老頭子親自去碼頭迎接張將軍的棺槨,為張將軍舉辦國葬。
六月中,襄陽、宜昌相繼失守,戰爭結束。
李將軍最終沒能保住地盤,但他的人大部分保全了下來,日本人取得了戰術性勝利,不過損失同樣不小。
這一戰,日軍傷亡總數達到了兩萬五千人。
真正的打掉了日本一個師團。
可以說,日本在戰略上屬於失敗,不過因為占據宜昌,對重慶產生了很大的威脅,在一定程度上他們也算是取得了勝利。
楚淩雲本就沒想過,李將軍能打贏這一仗。
這次的戰果,不管是老頭子還是李將軍,基本達到了滿意。
法租界,陳樹窩在房子裡,一個多月沒有出門。
所有的生活物品,全是劉信俊買給的他。
而且他已經知道楚淩雲在找他。
泥鰍發動了所有能發動的力量,地痞,巡捕,警察等等,帶著他的照片,到處搜查,被劉信俊所察覺,告訴了陳樹。
“老板,新房子找好了,您什麼時候搬過去?”
劉信俊來到民房,此時的陳樹,比之前瘦了足足有二十多斤,臉上滿是胡子,根本沒有了原來的樣子。
沒有見過他的人,隻看照片很難認出他來。
“現在就搬。”
陳樹起身,他沒多少東西,搬家很容易,帶著幾件衣服便能換地方。
新房子不大,這裡之前被巡捕查過,現在搬過來,會比較安全。
楚淩雲想要殺他,他同樣想要殺死楚淩雲。
這段時間他並沒有閒著,他不能外出,但劉信俊可以,包括楚淩雲,沒人知道劉信俊的存在。
一個多月來,劉信俊幫他調查了很多關於76號的事情。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76號如今分成了三股勢力,丁墨,李誌群和陳展禮。
丁墨是主任,有著天然優勢,當初陳樹便想投靠他。
不過現在陳樹改變了主意,丁墨並不是最合適的人選。
他和久保的關係不好,人又清高,手中的力量還不如李誌群。
李誌群倒是個合適的人選,他以前的級彆很低,現在是副主任,但他很有野心,而且在76號是實力最強的一個。
不過調查之後,陳樹改變了主意。
第三個,也是最不起眼的陳展禮,進入了他的視線。
陳展禮在三股勢力中排行墊底,他自身隻是個科長,掛在丁墨的情報二處。
但他這個科長,絲毫不次於兩個主任。
陳展禮自身沒什麼能力,就會溜須拍馬,但他是久保最信任的人,屬於久保的嫡係。
他的手下不少,所以成為了76號的第三股勢力。
不管是李誌群還是丁墨,他們都有可靠的手下,自己投奔的話,最多做個副處長,甚至是科長。
想拿到他想要的權力,並不容易。
兩人會提防他,以免被他架空。
陳展禮則不同,陳展禮沒什麼能力,手下更沒什麼能人,這點對他最為有利,他去的話,很容易成為陳展禮最得力的下屬。
甚至陳展禮的勢力,會變為他的。
陳展禮的權欲沒那麼強,他要的是地位,自己有能力,以後完全可以將他捧上去,甚至讓他來做主任。
這樣的話,他能拿到副主任的位置。
最重要的一點,投靠陳展禮,他可以得到久保的大力支持。
特工總部雖然掛在了新政府名下,但事實上是梅機關掌控,屬於日本人。
新政府對特工總部沒有一點的指揮權。
在76號,和日本人處好關係最為重要。
對比之後,陳樹終於下定決心,選擇了陳展禮。
不過他不會直接去投靠,他要帶上一份足夠的見麵禮,至少讓陳展禮看到他的能力,這樣以後才會重視他。
陳樹的如意算盤打的確實不錯,很可惜,他這次選錯了人。
不管是丁墨還是李誌群,他去的話至少還能多活一段時間,選擇陳展禮,恐怕很快他就要完蛋。
時間到了七月份,天氣變熱。
街上的車夫都是懶洋洋的等著活,不願意多跑,糧行的大米,看的人多,買的人少。
如今大米的價格已經到了三塊大洋一斤,這樣的價格,已經和普通的老百姓沒有任何的關係,不管漲到多少,反正他們是吃不起。
更多的老百姓,選擇了粗糧。
儘管難吃,至少能填飽肚子,而且粗糧便宜的多,一斤大米的錢,吃粗糧的話,夠一家人吃一個月的。
“老板,找到人了。”
搬進新家第三天,劉信俊過來彙報了個好消息。
“人在哪?”陳樹立刻坐直了身子。
“在法租界一處廠子裡。”
劉信俊回道,他找到是徐敬書。
本來陳樹想找到軍統上海區的人,找到人後,立刻帶著這份大禮投靠76號,不過軍統上海區被泥鰍整頓後,早就不是原來的樣子。
他找了半個多月,毫無收獲。
他就一個劉信俊可用,陳樹果斷放棄尋找軍統,轉而去找中統的人。
相對比軍統,中統的人要容易些。
徐敬書前來執行刺殺陳展禮的任務,失敗後被徐老鬼下了死命令,讓他一個月內完成製裁。
結果陳展禮不出門,徐敬書沒有機會。
徐老鬼毫不客氣,撤了徐敬書行動處長的職務,改為副處長,什麼時候完成任務,他什麼時候再返回重慶。
徐敬書刺殺過陳展禮,這份大禮送過去,肯定能陳展禮滿意。
“太好了,帶我過去。”
陳樹見過徐敬書,他要親自去驗證身份。
到了地方,陳樹已談生意為由進入到廠子內,徐敬書藏了了廠子後麵的房子內,他出來透氣的時候,被陳樹注意到。
確實是他。
陳樹沒有聲張,把生意做成,交了一部分定金。
他不能讓徐敬書起疑心。
76號,陳展禮正帶著手下在食堂吃飯。
被刺殺後,久保禁止他外出吃飯,想吃什麼,讓手下去買了帶回來,更何況他們食堂的廚師手藝不錯,能做出他想要的東西。
可惜陳展禮不僅僅是想吃,他還想要外麵下館子的那種感覺。
感覺沒了,吃下去的菜味道都感覺澹了許多。
“麻煩您幫我通報一聲,我找陳展禮陳科長,有重要情報向他提供。”
陳樹一個人來到76號門口,劉信俊沒來,他不需要跟著自己一起加入76號。
他在外麵的作用,遠比自己身邊要強。
“你叫什麼名字?”
哨兵警惕的看著他,陳樹微微一笑:“我和陳科長一個姓,我姓陳,叫陳樹。”
“稍等,我給你打電話。”
哨兵念了陳樹的名字,總覺得有點耳熟。
“陳樹是誰,我不認識,讓他滾蛋。”
陳展禮在食堂接的電話,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不好意思,陳科長說不認識你。”
哨兵對陳樹說道,陳樹眉頭緊皺,陳展禮不見他,他就沒辦法提供這個剛得到的重要情報。
“麻煩您再打個電話,告訴他,我是軍統曾經的上海站站長,我有刺殺陳科長那些人的準確情報。”
“彆動。”
哨兵總算反應了過來,立刻舉起了槍。
難怪名字耳熟,軍統以前上海站的站長,的確就是陳樹,還是被他們通緝過的人。
陳樹老實的舉起了雙手。
“軍統上海站的前站長,說有刺殺我的人的準確情報?”
陳展禮再次接到電話,目瞪口呆。
“馬上把他給我送過來。”
顧不得吃飯,陳樹可是軍統的大人物,陳展禮知道他被軍統通緝,沒想到會來找自己。
陳展禮的幾個手下聽到後,同樣呆住了。
陳樹這樣的人,主動找他們的科長?
他們科長魅力這麼大了嗎?
哨兵把陳樹押到了食堂,陳展禮已經帶人出來。
哨兵檢查過陳樹的身體,他沒有帶武器。
“陳科長,您好。”
陳樹低頭行禮,陳展禮是個小人,不過這個小人以後會是他的上司,他不能得罪。
想要報仇,他要多依仗陳展禮才行。
“你就是陳樹?”
看到陳樹的樣子,陳展禮狐疑的問道,陳樹現在很瘦,今天他刮了胡子,但看起來就是個瘦小的人。
一點沒有軍統前上海站站長的樣子。
“沒錯,刺殺您的徐敬書,我找到了他,現在就可以帶您去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