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淩雲看的是朱源。
朱源是傅家的老仆人,他的父親便在傅家乾活,父子都是他們的廚師,深得傅安的信任。
朱源喜歡喝酒,恰巧有潛伏人員在傅家附近開了個酒館,他經常去喝酒,說過一些對日本不滿的話。
這些被記錄下來,在資料之中。
根據潛伏人員觀察,對朱源的評價是,不認可漢女乾,但身在傅家沒有辦法,朱源曾經勸說過傅安,被傅安嗬斥懲罰。
而且朱源對日本人的暴行很是惱火。
曾經還說過想要參軍,打日本鬼子之類的話,不過都是喝多之後說的話,平時並不提。
民間說這類人話的人很多,日本根本管不來。
不過朱源是傅家的人,哪怕酒後敢說這樣的話,他也是可以拉攏的對象。還有一點,朱源長的高大魁梧,正是壯年。
少年時期曾經跟著武師練過,雖不是太精通,但比普通人強的多。軍統想要正麵刺殺傅安很難。
傅安非常小心,連出門用的車都是帶著裝甲,護衛非常森嚴,人少了根本不可能成功,人多了日本人又隨時能夠支援,很難成功,而且傷亡太大。
楚淩雲不會拿自己人的命去填,隻為製裁一名漢女乾。外部不行,就從內部下手。
第二天一早,楚淩雲便給自己做了個偽裝,順便給泥鰍改變了個樣子。
泥鰍和沈漢文不小心,照片流露出去,相對比他和楚原來說,更加危險。
事實軍統之前的人對此都不是太在意,就是戴老板的照片外麵同樣有,後來才重視,但是已經晚了,他們的照片早就被日本人想儘辦法拿到手。
楚淩雲畢業之後進入軍事情報處,他從不拍照,外麵自然沒有他的照片。楚原倒是拍過照,不過那是因為任務,照片根本就沒有洗出來。
兩位客官,想吃點什麼?
進入飯店,裡麵一名隊員立刻笑嗬嗬迎了來,這是個小店,不算大,人數不多他們化了妝,隊員沒有認出他們。
有沒有雅間?楚淩雲問。有,兩位裡麵請。
隊員笑嗬嗬將他們迎到裡麵,他想出去的時候,被泥鰍一把拉住。沈卿,是我。
泥鰍同時出聲,不說話的話容易引起誤會,這些隊員都是他親自安頓,所有人都見過他,聽過他的聲音。
沈卿狐疑不定,直勾勾的看著泥鰍,他怎麼知道自己的真名,而且這聲音怎麼那麼熟悉?
泥鰍用房間的臉盆把臉洗乾淨,沈卿頓時瞪大眼睛。組,組長,您怎麼來了?
叫副組長,彆聲張,先去菜。
泥鰍搖頭,沈卿立刻明白,走過去讓另一名隊員做了幾個小菜,他再次來到房間。
沈卿,組長來了,有事問你。
泥鰍站在楚淩雲身邊,楚淩雲的妝沒卸,泥鰍卸妝是為了讓沈卿相信,否則僅憑聲音隊員不會那麼快就認定是他們。
有泥鰍卸妝就夠,一會再重新給他補。組長,沈卿向您報道。
沈卿立刻站直身子,明白了剛才長官話中的意思,難怪不讓他叫組長,不僅副組長來了,連組長親自到了他們這裡。
能讓副組長站在旁邊伺候的人,除了他們組長沒有彆人。我有點事來問你。
潛伏在飯館的是兩名隊員,沈卿是負責人。
這兩人現在用的是假身份,不過他們身份的家人都已經被買通,就算日本人去調查,也很難查出他們是假的。
假身份是很早就來到海,戰後過來又在這片地方的話,很容易被查。你把朱源的情況詳細說說。
楚淩雲坐下後問道,沈卿立刻開始彙報。和資料說的差不多,不過沈卿講的更細。
朱源不僅對日本人不滿,對傅安也有所不滿,傅安幫著日本人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遲早要遭受報應。
他擔心傅安倒下,會連累自己。
另外有一點,朱源沒有成家,不是他不想成家,有媒人給他介紹過,但傅安沒有同意。
像他這樣的家仆,像要成家,必須要主家同意。特彆是傅安身份特殊。
傅安本是想著幫他審核一下,看看對方有沒有問題,有這種情況的不止朱源一人,所有的仆人都是一樣。
但朱源這次,傅安一忙給忘了。
朱源便認定,是傅安不想讓他成家,想把他一輩子困在傅家,為他們當牛做馬,對傅安有了很深的怨念。
朱源經常一個人來喝酒,喝多了便和他們說話,真的是什麼都敢說。你們覺得,他說的是真心話嗎?
楚淩雲問道,沈卿馬點頭:組長,他說的肯定是真心話,每次都是喝醉才說,沒喝醉的時候從來不提,但也隻對我說,還是最近半年才開始說起。
楚淩雲比他們想的多,會不會沈卿他們身份暴露,故意如此。不過很快被他排除。
真暴露的話,他們早就被抓,不會讓朱源這樣一個家仆來試探,沒那必要,況且不是一天兩天,足足半年了。
他都是什麼時候來喝酒?楚淩雲再問
時間不固定,最遲三天就會來一次,傅家不止他一個廚師,他不負責夜宵,晚沒事便能過來。
次什麼時間來的?前天。
前天,那今天有可能會來,最遲明天。組長,我先和朱源談談吧。
泥鰍突然說道,他明白組長是想見朱源,說服朱源幫他們,朱源是廚師,用毒便可以殺死傅安,非常簡單。
組長,不如讓我先試探,若是他答應的話,又沒有問題,您再來。
沈卿急忙說道,楚淩雲直接見朱源確實有風險,組長的身份非常重要,特高課和76號都在找他。
日本人最想抓的中國特工,就是他們組長。
可以,不過試探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安全,要在他沒喝酒的時候問。
想了下,楚淩雲答應道,沈卿先來試探,這樣確實更安全,不過他會做好布置,不讓沈卿有危險。
至於不喝酒的時候問,這樣才能問出他真正的想法。
人喝酒後會不理智,往往很衝動,什麼話都敢說,酒醒之後通常會後悔,所以不能等他喝多了再問。
喝多了就算答應,也無法當真。
我明白,您放心,我會在他沒喝酒之前,找機會和他聊聊。
沈卿明白,這次表明身份,不管朱源會不會答應,這個潛伏點他都要撤離。在這裡那麼久,他還真有點不舍。
不過為了任務,彆說放棄這裡,哪怕放棄生命他也願意。行,泥鰍,你做好預防,告訴沈卿要說什麼。
楚淩雲點頭,泥鰍會帶人做好預防,如果朱源沒有答應,又或者假裝答應,回去報信,他會立刻展開營救。
沈卿倒沒有那麼多擔心。
他和朱源認識了這麼久,對其性子很是了解,他平時說的話並不是謊言,大話的成分或許有,但絕對發自肺腑。
就算他怕死,也不可能出賣自己。朱源不是這樣的人。
返回戰情組,楚淩雲還要去石原商行,泥鰍則安排行動人員,做好準備。
虹口那裡不是一般的地方,如果出現問題,怎麼營救,怎麼撤退,撤退到哪,全部要安排的清清
楚楚。
泥鰍心細,做這些沒問題。
整個白天,泥鰍都在布置,朱源很有可能今天就會過去,如果沒有布置好,就要等他下次過去的時候再讓沈卿行動。
耽誤的時間越久,越不好布置。這些人不能長時間出現在虹口。朱哥,來了。
晚,沈卿注意到朱源走了進來,立刻笑嗬嗬的迎了去。朱源果然來了。
老規矩,兩個小菜,兩壺好酒。
朱源擺了擺手,找個桌子坐下,這會飯館人不多,他要給主家做好飯菜才能過來,每次來的時候不少人已經吃過飯了。
此時留在飯館的多是酒鬼,正在喝酒,而他每次來的最晚,向來是最後一個離開好嘞,您稍等。
沈卿沒有著急,到後廚做安排,沒一會又走了過來。
朱哥,能不能過來幫我抬一下酒缸,我這裡有剛到的等汾酒,好著呢,一會先打給您喝。
沒問題,汾酒好啊,一會我要好好嘗嘗。
朱源哈哈一笑,這種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以前就幫過忙。朱源跟著沈卿,來到後麵的酒窖。
酒呢,哪缸是?
朱源看向酒窖的十幾個酒缸,直接問道,沈卿卻搖了下頭:朱哥,實話告訴你,我是軍統的人。
朱源猛的一怔,隨即看向沈卿。我找你,是有事想請你幫忙。
你們軍統神通廣大,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
朱源顯得很警惕,他畢竟是傅安的家仆,經常喝酒的酒館掌櫃突然說他是軍統的人,他本能的想要保護自己。
殺死傅安。
朱源說話的時候,直直的盯著朱源,朱源猛的一愣,隨即怒道:你什麼意思,平時我很照顧你們生意吧,為什麼想害我?
朱哥,我知道你是明大義的人,傅安是鐵杆漢女乾,人人得而誅之,你放心,隻要你願意做,我們可以給你很大一筆錢,讓你以後衣食無憂。
楚淩雲給了他高額懸賞,就算朱源平時痛恨日本人和漢女乾,但這畢竟是他的工作,他的生活。
殺死傅安,他就要逃離海,不給他個保障,他不會安心。我確實想殺傅安,但我是為了錢嗎?
讓沈卿沒想到的是,朱源突然怒了,一副想要吃人的樣子,好像沈卿的話給了他極大的侮辱。
我知道你不是為了錢,還有,殺死傅安後,我可以送你去想去的地方,到哪都行,有了錢,你才能好好生活。
沈卿急忙說道,他和朱源接觸不少,可畢竟酒後居多。
朱源確實沒那麼看重錢,他身有著股江湖習性,簡單來說,他願意為大義做事,但不能讓彆人以為他是為了錢。
這類人在此時,並不少見。
你真是軍統的人?朱源突然問道。
沒錯。
沈卿點頭,他已經承認了身份。
你想讓我怎麼殺傅安?朱源問道。
沈卿再次一怔,朱源這是答應了,這麼簡單就答應,甚至不要錢?他連錢數都沒問,肯定是沒想要。
你是廚師,給他下毒如何?
不行,傅安非常小心,不管吃什麼,不要要驗毒,就是先讓丫頭先吃,下毒毒不死他。
傅安確實怕死,就算在家一樣很小心。
季卿愣了下,他是真沒想到,傅安能小心到這個程度。沈卿突然拿出懷表看了看。
朱哥,咱們先帶著酒出去,一會你借口肚子疼,我在廁所那等你。他們說話的時間有點久,不能在裡麵太長的時間。
雖
說他們要撤離,但現在畢竟沒走。
若是被有心人注意到,有可能會帶來危險。
敵後潛伏,任何馬虎不能有,這是楚淩雲和泥鰍經常對他們講的話,每個人都牢牢記得。
好。
沈卿拿酒壺,酒早就準備好,他把朱源帶到酒窖來,就是表明身份,說明一切。
目前來看一切順利,就是他沒想到傅安在自己家吃飯都要注意。
趙組長,咱們怎麼辦?
朱源回到酒窖,泥鰍從暗中走了出來,剛才他一直在這裡,聽到了他們所說的任何話。
泥鰍也沒想到,傅安簡直油鹽不進。
彆急,先穩住他,他答應了就好,畢竟他是傅家的人,終歸會有辦法。泥鰍搖頭,他現在也沒什麼好的主意,要回去彙報給組長。
不過很明顯,下毒這條路子行不通。
朱源按照約定,用肚子疼的理由來到廁所。
朱哥,我剛才想了下,既然不能下毒,我們會幫你製定一個計劃,既能殺死傅安,又必須讓你安全逃出來。
這是沈卿和泥鰍商量的結果,先穩住朱源,計劃可以回去再想辦法。朱源答應了就行,他在傅安的身邊,有更多的機會能夠製裁掉傅安。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