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井是政客,最擅長謊言。
任何事喜歡往大了去說,他自己晉升將軍八字都沒一撇,竟敢許諾讓江崎賀當師團長。
這牛吹的有點大了。
“多謝大人。”
江崎賀低下頭,三井的話他一句沒信,他跟了三井那麼多年,太了解了。
三井騙彆人可以,騙不了他。
“阿部利浩的實力不比石原亨差,阿部家是老牌貴族,阿部大人做過首相,這麼強大的背景,阿部利浩在聯絡殺了那麼多人後,一樣被抓、被殺,江崎,石原亨這次肯定逃不掉。”
“他和阿部利浩一樣,躲在上海的時候沒事,一旦回去,必然滅亡。”
三井信誓旦旦的說道,這是族長對他說過他的話,他信了。
江崎賀沒有相信,他很清楚,石原亨不是阿部,他比阿部的實力強大的多。
阿部家族空有殼子,他的堂兄暗然下台後,阿部家族沒有什麼拿出手的實力,石原亨卻是手握重兵,麾下足足有十個師團。
另外還有頭滿庇佑,任何人想動他都要考慮後果。
“我剛才說了,他和公主定不了親,所以不用擔心陛下那邊,石原亨這次殺了那麼多人,想讓他死的人不計其數。”
三井明白,調查石原亨風險極大,必須打消江崎賀的顧慮。
“大人,我明白。”
江崎賀沒說彆的,三井的性格聽不得反對意見,說了沒用,反而會讓三井對他起疑心。
眼下穩住三井就行。
“你明白就好,接下來我調查外圍,你利用和方士易的關係,儘快弄清楚石原商行內部的情況,拿到他們更多的罪證。”
三井很高興,江崎願意幫他,這次的任務他將更有信心。
江崎和他一樣,是特工出身,調查線索有著天然的優勢。
石原亨再厲害,畢竟不是特工,身邊隻有憲兵司令部,又不是時時刻刻在他的身邊。
三井對江崎賀交代了很多,並且表示,接下來會給他更多的錢,那十根金條不過是前期的活動經費。
原來是經費,江崎賀心裡暗笑,看來三井並沒有特彆大的改變。
石原商行,方士易正在彙報。
“這批貨已經備齊了,隨時可以裝船出發。”
走貨不能停,這是石原商行的最大利潤來源,同時也是給果統區和紅黨的大輸血。
“那就走吧,越早越好。”
楚淩雲點頭,日本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戰爭持續不了太久,再過兩年便要結束。
日本戰敗是必然。
“是,今天開始裝船,後天我便出發。”方士易應道。
這次的貨中有一批藥品,新藥。
楚淩雲給紅黨留了一些,數量不是太多,新藥剛剛上市,紅黨那邊若是出現了大量的新藥,傻子都能懷疑到楚淩雲身上。
等接下來擴大產量,陳木土等人賣了足夠多的新藥後,到時候再多給老家一些。
現在老家依然不能對外說這是新藥,要以磺胺的名義來使用。
柯公會安排好這一切。
上海這邊,楚淩雲正在提前布局。
主要是對戰情組的安排。
上海大的情報他已經完全掌握,又控製了特高課和 76號,戰情組不需要那麼多人留在這邊。
戰情組的人有著豐富的敵後潛伏經驗,又有敵人這邊合法的身份,留在上海屬於浪費。
楚淩雲計劃,上海戰情組留下一百二十人就行,剩下三百多人派到其他的地方去。
武漢派去八十人,南京,杭州、南昌幾個重要的地方,各派五十人。
其他城市繼續分一分,最少的則是十五人。
他們在這些地方,繼續潛伏,收集情報。
戰情組的人不是分給各站,他們不和分站聯係,單獨運作。
除了長沙。
果統區也隻有長沙有人去,朱青需要更多的支援。
他們繼續留在上海,基本上能做的事不多,純粹是浪費,上海留一百二十人都有點多,若不是考慮可能會有需要戰情組來做的行動,楚淩雲留下五十人就夠。
這次同樣是對戰情組眾人的一個鍛煉。
上海這邊,楚淩雲留下泥鰍。沉漢文和楚原,剩下的人,包括左旋全部離開。
左旋去的地方靠近紅黨的地盤,他同時能兼顧到紅黨那邊的情況。
計劃彙報到總部,戴老板很快同意。
批複了戰情組,戴老板又想起了上海區。
上海區的人數同樣不少,要不要讓他們回來點?
想了會,戴老板放棄了這個想法。
上海區不是戰情組,戰情組事實上屬於臨時編製,上海區則是固定,未來戰勝日本,上海區會依然存在,戰情組則未必。
那裡的人要先留著,回頭多給他們一些製裁漢奸的任務即可。
不讓他們太閒。
戰情組分散,對軍統來說沒有壞處,首先各地的情報收集能力增強,他們能夠拿到更多有用的情報。
楚淩雲提供的情報很多,不過大部分是重要情報,關乎大的戰役。
日占區有數量不少的中忠義救國軍,他們屬於遊擊隊。
針對他們的情報,楚淩雲便沒有辦法。
戰情組這些人分開後,能很好的彌補這點。
他們收集一些針對城外遊擊隊的情報,相當於給忠義救國軍多一層保險。
忠義救國軍是他的嫡係,損失越小越好。
這可是他手中真正的軍權。
戴老板很貪心,到手的權力便不想放手,忠義救國軍他隻會嫌人少,想著儘可能的壯大。
手中有足夠的實力,到時候無論是誰,也不敢輕易對付他。
說到底,戴老板被那些軍閥所影響。
他們犯了再多的錯,因為有槍有人,老頭子不敢隨便動他們,哪怕是不和的人,捏著鼻子也要認。
“組長,真要他們離開嗎?”
泥鰍來到楚淩雲辦公室,有點不舍的問道,相處了那麼久的兄弟,泥鰍知道每個人的名字,包括他們的特點,愛好。
現在突然讓他們走,泥鰍心裡空落落的。
“不離開,留在上海吃閒飯嗎?那樣不是對他們好,是耽誤了他們。”
楚淩雲搖頭,任何事有利有弊,留在上海沒有危險,不過同樣沒辦法立功,長時間下去會變的頹廢。
日本投降還有兩年,不是半年。
離開則增大危險,同時也能提高他們的警覺性,繼續為抗戰立功。
他們是軍人,保家衛國屬於份內之事。
“組長,既然一定要走,能不能多給他們申請一些東西?”
泥鰍明白,事情已成定局,好在他們離開,關係依然屬於戰情組,不是分站對他們指揮。
他們相當於派出去執行個時間比較長的任務。
“沒問題,你把清單列出來,我馬上向總部申請。”
楚淩雲答應了,他們是自己人,對自己人肯定要照顧。
去彆的城市潛伏收集情報,裝備絕對不能少,不僅有,而且要給他們最好的。
“是。”
泥鰍很快將清單寫完。
首先是電台,按照戰情組的分配,一個小組分為情報員,聯絡員,安全員,大點的地方還要有專門負責行動的行動隊。
每個小組必須有一部電台,同時有能夠完全組裝一部電台的零件作為備用。
幾個電台上容易損毀的零件,備的更多。
武器更不用說了,全是最好的,行動隊全員配衝鋒槍,幾個大點的城市會給他們擲彈筒,甚至是迫擊炮,緊急時刻使用。
武器他們會藏好,泥鰍寧可他們用不到。
衣服,手表,包括收音機等等,全給他們備上。
有些人潛伏的身份有錢,錢就不能少,沒錢的也要有最基本的生活保障。
在外不是上海,上海的時候泥鰍給他們打了很多補丁,在外太遠,泥鰍夠不著,無法對他們進行保護。
離開之前,泥鰍會分批對他們進行交代,無論任何時候,安全要放在第一位。
他不希望以後聽到戰情組兄弟的噩耗,每個人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任務太危險的時候,該放棄就放棄。
戰情組不會派給他們必死的任務。
組長不是戴老板,不用拿他們的命為自己賺功勞。
離彆還是來了,一隊隊戰情組的人被泥鰍送走,他們分到各地繼續戰鬥,很快上海戰情組就剩下了最後一百二十人。
人少了,泥鰍變的輕鬆,可惜他很不習慣。
連續一周,三井沒有找江崎賀,江崎賀去見過一次方士易,純粹的見麵,沒有刺探任何情報。
幸好沒有,若是做的話,方士易能夠察覺。
方士易進步不小,又接受過特訓,從他這裡套話沒那麼容易。
“大人。”
三天後,三井發出信號,約江崎賀見麵。
江崎賀準時來到安全屋,三井沒在,過了會才到。
這是第三次見麵,三井依然沒有完全信任江崎賀。
三井骨子裡是個自私的人,他不可能毫不保留的信任一個人,哪怕是他曾經的心腹。
“最近怎麼樣,有沒有查到有用的東西?”
三井主動問道,這一周他沒有閒著,特彆是石原商行出貨的時候,他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拍下了不少違禁貨物上船的照片。
這些都是證據。
山內做過的事,三井此時同樣在做。
“沒有,方士易對石原亨非常忠心,我見了他,剛聊起石原亨他便岔開了話題。”
江崎賀搖頭,事實上他就沒問。
先拖著,再想辦法解決掉這個麻煩。
“慢慢來,不要急,千萬不要打草驚蛇。”
三井點頭,他明白情報工作急不得,這次調查的又是石原亨,如同高空走鋼絲,手上還沒有任何支撐物。
一個不小心,便要粉身碎骨。
“是,您放心,我繼續打聽情況。”
江崎賀點頭,兩人這次接頭沒有太長時間,江崎賀心中的危機感卻是越來越強。
他太了解三井,現在沒有逼迫,若是長時間拿不到重要情報,到時候三井會不顧一切,讓他探查石原亨的罪證。
甚至可能讓他潛入石原亨的辦公室等危險的地方。
拖不是個辦法。
他把最新的情況告訴了西田,等他離開,西田再次冒險發報,這次又被憲兵司令部發現,並且縮小了範圍。
日本國內,山咲來到一處隱蔽的地方,低聲彙報。
他是東京紅黨的負責人,也是西田的上線。
山咲麵前是日本紅黨的一位老人,是山咲的老師,江崎賀越來越危險,山咲沒有辦法,來向老師請教。
“你那裡還有多少錢?”
聽他說完,老人直接問,山咲愣了下,馬上低頭:“有一些,十萬日元有的。”
“我這裡也有一些,這件事交給我吧。”
老人微微歎了口氣,日本紅黨處境艱難,江崎賀對他們來說很重要,不能有閃失。
現在江崎有危險,必須保護好他。
“是。”
山咲沒有多言,老師既然說有辦法,就肯定能救出江崎賀,他對自己的老師有著盲目的信任。
五天後,江騰空收到特高課總部發來的命令。
讓他在上海特高課選出一批人,調回國內。
人數不少,足足二十人。
對這個命令江騰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總課長什麼意思,要放棄上海特高課了嗎?
真要放棄,把所有人調離不好了,調二十個人夠乾嘛?
這是命令,江騰空必須執行,他沒有發電詢問原由,而是將石田叫到了辦公室。
“石田,你願不願意回國?”
江騰空讓石田看完電文,隨即問道。
“你想讓我離開上海,暫時避開危險?”
石田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們在上海安全沒有任何保障,石原亨就像一座大山在他們旁邊。
他們是山腳的小花,山上隨便掉落一點石頭,便能將他們碾死壓死。
“沒錯,這個時候回國未必是壞事。”
江騰空大方承認,他走不掉,但石田有希望,這次總部沒說讓他把誰調回國內,完全由江騰空來進行安排。
“中國人不會放我走,再說我回去不見得安全,還是留下吧。”
石田苦笑一聲,他的老婆孩子都在中國,如果中國人不同意,他回去沒有任何意義。
哪怕他拋棄老婆孩子,中國人挑明他的身份,到時候還是難逃一死。
“我和中國人去說,如果可以次你先回去,中國人同樣需要日本國內的情報,你在那裡一樣能給他們做事。”
江騰空搖頭,這是個好機會,先把石田送走,如果真有危險,他自己一個人也更容易逃跑。
“試試吧。”
石田歎了口氣,沒人想死,特彆是他們這種投降了的人,更想活下去。
若能回到國內,至少不用擔心石原亨隨時對他們下手。
戰情組,泥鰍收到了玫瑰的電文。
特高課要在上海特高課往國內調一批人,這是怎麼回事?
向來都是日本往中國調人,這次怎麼反其道而行?
泥鰍想不明白,索性不想,等組長回來再彙報。
楚淩雲在文社,上次清理掉聯絡部那麼多護衛,一批人得到了貢獻度的獎勵。
還有大批的軍官士兵得到實惠。
錢不是石原商行給,而是田俊六,楚淩雲不能直接給士兵發錢,需要田俊六轉次手。
這樣誰也說不得什麼。
這些錢沒人敢動,全部發放到位,不管是參戰還是保護的官兵,非常高興。
平時打仗他們也有獎勵,但沒有石原商行給的多。
這麼多錢撒出去,石原商行的現金流又有點不足。
楚淩雲舍得花錢,養著文社這樣的龐然大物,平時根本攢不下來多少錢。
“組長,玫瑰的電文。”
晚上,楚淩雲剛回來,泥鰍便來彙報。
“國內調人?”
楚淩雲同樣驚訝,土原要放棄上海特高課?
他和江騰一樣,首先想到了這點,但很快被楚淩雲否決。
土原不會放棄上海,特高課不可能取消,哪怕特高課的人全死了,土原依然會留著這個架子。
為什麼從上海調人?
楚淩雲眉角微跳,敵人任何一個古怪的行為他都會注意,古怪代表著異常,有可能醞釀更大的陰謀。
“組長,要不要讓鯰魚回國?”
泥鰍小聲問道,玫瑰電文真正的核心是申請讓石田返回日本,在日本為中國人收集情報。
特高課有他在足夠,不需要那麼多人。
“可以。”
想了會,楚淩雲同意了,日本有他的人,但卻屬於石原亨,沒有楚淩雲的直屬手下。
鯰魚回去,能做一些石原亨身份不方便做的事。
上海現在沒了危險,有玫瑰在,鯰魚繼續留在上海屬於浪費。
正好有這個機會,讓鯰魚返回日本,繼續工作。
“我去給他們回電。”
泥鰍離開辦公室,組長果然同意了,楚淩雲沒回來之前,泥鰍便有猜測,組長大概率不會反對。
戰情組的人分出去了那麼多,特高課離開一個很正常。
組長已在布置更大的局。
特高課,玫瑰收到了中國人的回電,他沒想到,中國人竟然爽快同意了他們的要求。
“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石田便被江騰空叫到辦公室,告訴了他這個好消息。
石田同樣意外,中國人這次會同意。
之前那麼危險,他們想要撤離中國人都不允許,眼下局勢明朗了點,石原亨沒有對他們下手,竟然會同意?
“估計他們確實想讓你去國內提供情報。”
江騰空明白他的想法,主動解釋,這是唯一的理由,不然中國人不會讓他離開。
“看來我們還有用。”
石田笑了笑,有用就好,不用擔心中國人卸磨殺驢。
“你怎麼辦?”石田再問。
江騰空歎道:“還能怎麼辦,繼續守著,隻要中國人和石原亨打了招呼,相信他不會對我這樣的小人物下手。”
石田默然,江騰空在石原亨麵前都是個小人物,自己又算什麼?
總部要求調人回國的消息,在特高課內部快速傳開。
江騰空的電話瞬間被打爆,特高課內部的人排隊來到他辦公室門口,想要申請回國。
上海太可怕了,他們就像待宰的羔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石原亨抓走。
又不是沒被抓過。
下次被抓,誰知道會不會有之前的運氣,把他們放出來?
幾千人石原亨敢殺,會在意他們這點人命嗎?
所有人都想回去,回國至少能保命,不用每天擔驚受怕,睡不好覺。
江崎賀同樣收到了消息。
他正愁著沒辦法拖延三井的任務,這個消息無異於將他從泥潭裡拖出來的繩子。
江崎賀立刻找到西田,告訴了他這件事。
“江崎,這是好事,正好借這個機會脫身,你那裡錢夠不夠,不夠我這裡有點,馬上去找江騰空,一定要拿到名額。”
西田很是興奮,果然是天無絕人之路,江崎賀終於有機會正常回國了。
“錢不是問題,我有辦法讓江騰空給我一個名額,但我擔心三井不讓我離開。”
“沒事,你先去辦,事情成了,到時候這是命令,三井無法阻攔,你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三井,以免他強行阻礙。”
西田沒那麼在意,這可是特高課總部的命令,不是江崎賀主動離開。
到時候三井怪不了他。
在三井不知情前,趕緊把這件事辦好。
“好,我會偷偷接觸江騰空。”
江崎賀猶豫了會,最終點頭,這確實是好機會,不能錯過。
兩人不清楚,這是山咲的老師幫他們運作的結果。
這次調人,其實有點冒險。
最好的辦法,是讓特高課主動,他們不要插手,一旦參與就會留下痕跡,可能留下隱患。
這次特意讓他們調了二十個人,儘量減小影響。
江崎賀知道這件事後,以他的聰明肯定會抓住機會,剩下的事他們不能再參與,要交給江崎賀自己去辦。
不少人想要回國,江騰空很頭疼。
特高課鬨出的風聲不小,憲兵司令部同樣收到了消息。
“他們要調走二十個人?”
特高課可是竹本嘴裡的肉,一直想著拔掉他們,在石原亨麵前表功,現在竟然要走這麼多人?
土原想把特高課撤掉嗎?
“沒錯,不少人正找江騰空,想要離開。”
手下應道,竹本立刻起身:“給我備車,我要去石原商行。”
這件事他需要彙報,看石原亨怎麼說,若是石原亨不想讓他們走,一個人也走不掉。
“石原君,特高課的人想跑。”
見到楚淩雲,竹本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先告特高課的狀再說。
“跑?”楚淩雲明知故問
“他們總部下了調令……”
竹本把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回報,最後問道:“石原君,要不要攔住他們?”
“二十個人而已,暫時不用,你去查清楚,特高課為什麼下這樣的調令。”
楚淩雲正想調查此事,竹本來彙報的很是時候,現在交給竹本去查,任何人懷疑不到什麼。